村路因解冻而变得泥
小腰岭的女人恨透了泥
有一个在泥
苏校长喂猪的年月,每年初春,免不了闪失,做两三回泥猴。好像人一落魄,腿脚也软了。而这两年,他精神抖
苏泽广这天下班回家,滚了一身的泥水,显然他是摔倒了。黎素扇气青了脸,嚷着:“我说让你穿破衣服吧,你非不干!这咔叽布的中山装,洗、熨都费劲,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苏泽广垂头丧气地说,“我自己洗,不劳你了。”
黎素扇心软了,她撇着嘴说:“我也就是说说,你洗,肯定在水里逛荡几下就拎出来了,洗不透亮,还得我费二遍事。”
苏泽广吁了一口气,边脱衣服边说:“你得赶快把它洗好晾干,我要去兴林开个会。”
“什么会呀,要去兴林?”黎素扇问。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苏泽广说,“邮递员下午送来急件,我打开一看,是教育局发来的,让我后天到青峰报到,然后去兴林开个紧急会议,特别注明此事机密,不得外传。”
黎素扇“哎呀——”叫了一声,打了个激灵,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泽广阴郁地说:“我也这么想。以前通知开会,什么内容,会期几天,都说得明明白白的。这次呢,既没说会议议题,也没说要开几天。而且,怎么会把人召集到兴林呢?我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就你一个人吗?”黎素扇分明带着哭音了。
“通知上写着三个人。”苏泽广说,“还有林业局招生办的主任陈树典和一中的王中健校长。”
“人家都是青峰的,基层的只有你啊。山上山下这么多学校,南沟学校、山河学校、望江岭学校,怎么单单让小腰岭学校的校长去呀?你想想,这两年,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呀?”黎素扇问。
“我想了,小腰岭学校没有品德不良的老师,也没有违反校规的学生,没错误。”苏泽广说。
“你做没做什么越权的事啊?”黎素扇苦着脸说。
“去年冬天敲钟的老王重感冒,我帮他打了三天钟,如果说越权,这算是一件。”苏泽广笑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黎素扇说,“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娘仨怎么活啊?”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放心,万一有不测,我会安排好你和孩子的生活的。”苏泽广说。
黎素扇正想说什么,苏合图回家了。合图十五岁,初中快毕业了。他的相貌随母亲,团脸,大眼睛,塌鼻子,性情却随父亲,爱说,爱开玩笑。他今天用弹弓追一只乌鸦,绊了一跤,栽到泥坑里,正担心进了家门会挨母亲的骂,一看父亲换下的中山装,知道他先做了反面教材了,便心安理得地对母亲说:“爸爸的衣服得好好洗洗,我这身破衣服,就着爸爸洗衣服的水,搓巴搓巴就行!”
黎素扇泪眼矇
小腰岭是个两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归属于青峰林业局。青峰林业局呢,不过是兴林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小城。小腰岭离青峰十三公里,而青峰离兴林市则有三百多公里。从青峰去兴林,要乘六个小时的火车。小腰岭人常去青峰,办嫁妆,买年货,或是串亲戚;而去兴林,多半是因为病。但凡青峰医院看不了的病人,都会被转院到那里。所以小腰岭人若是听说谁家有人去兴林了,都不往好处想。
黎素扇生起火,烧了锅水,想着先洗了衣服,再做晚饭。她正要出去取洗衣盆,苏泽广提着它进来了。他先是舀了一瓢水,荡去盆底的浮灰,倒掉,然后才把清水注入盆中。当他舀完水,把手探到盆中,帮妻子试水温的时候,黎素扇红了眼圈儿。丈夫忽然对她体贴起来,让她觉得如果失去这个男人,日子将没有温暖可言。天色渐渐暗了,黎素扇把脏衣服浸泡到盆中,苏泽广知道这通洗要浪费不少水,而缸里的水快见底儿了,赶紧挑起水桶出了院子。
黎素扇坐在弥漫着水蒸气的灶房开始洗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女儿苏彩鳞还没有回来,就吆喝后屋中的儿子:“合图,去看看你妹,早该放学了!”
“她呀,肯定又帮人值日了!要不就是跟我和爸爸一样,也摔到泥坑里了。真要是那样的话,妈妈,你今天可是太倒霉了!”苏合图满怀同情地说。
“你少废话,快去看看吧!”黎素扇说。
苏合图刚出门,就迎着了妹妹。苏彩鳞虽然没被泥
小腰岭人,确实把春天分为小春天和大春天。小春天就是初春污泥浊水横行的时节,这时的春天乍暖还寒,给人半阴半阳的感觉;到了大春天呢,真正是风和日丽了。那时道路干爽了,草绿了,花打骨朵了,燕子来了,南窗下暖风阵阵。一到这时节,小腰岭人就不爱回屋睡觉,因为星空也变得好看了。
小腰岭的小春天大抵是在每年四月的中下旬,而大春天则始于五月。一般来说,人们在小春天就开始
苏校长连挑了三担水。他每挑回一担,天也就衰老一层。等他把缸
黎素扇从坛子里取出一块腌肉,切成薄片,摆到盘子上,覆上花
苏泽广说:“今天菜好,我想喝两盅。”
黎素扇说:“你不说我也会给你烫壶酒的。”她看了看丈夫,取出擀面杖,说:“我也想喝几口。”
苏泽广学会喝酒,是在他养猪的时候。那时无所事事,闷得慌。他跟畜牧局的兽医常聚在一起,喝得云里雾里的。
有一次他喝醉了,把酒桶里剩下的二斤白酒搅拌在猪食里,喂给了一头种猪。结果这头猪醉得连几步之遥的窝都回不去了,睡在了猪食槽子旁。第二天早晨,苏泽广醒了酒去喂猪的时候,发现它还呼呼大睡着,便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