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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不成弟兄经典语录

时间:2025-05-06 11:57:06

1、当岁月老去了,身后的往事突然清晰。重复你的目光,在难串起我的回忆。兄弟的情义永不变。

2、兄弟永远不会轻易离开你,即使被迫分开个八九十年不联系,他也会惦记你。

3、兄弟就是你出了洋相第一个拍手叫好,笑的最大声,但在笑过之后是唯一一个肯帮你的人。

4、兄弟就是把你灌翻时嘲笑你酒量小,却累的半死也要把你背回家的人。

5、这一秒、并肩作战,下一秒、为兄弟而战!

6、兄弟就是你快乐所以他快乐,但他难过不想你跟他一起难过。

7、兄弟不是一堆华丽的辞藻,而是一句热心的问候;兄弟不是一个敷衍的拥抱,而是一个会心的眼神。

8、当你给我一个微笑,让我想起旧日的兄弟,使我的目光永远沉入你的背影,夜以深,当流星划过,不用伤悲,千百年后还会相会,在重复彼此的目光依旧会心跳一辈子。

9、兄弟一心,不离不散!

10、生死情谊不抛弃,轮回转世是兄弟。

11、身边的朋友越二,你应该越拿出真心,因为越二的人越没有心计。

12、兄弟就是你喝得烂醉如泥,吐的他满身污物他却又无怨无悔背你回家的人。

13、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在你身边。

14、和最好的朋友冷战,滋味不压于失恋。

15、兄弟就是你半夜打电话给他,他先紧张的.问你有什么事,当得知没什么大事之后,才开始抱怨你。

16、兄弟就是可以为一个女人放弃全世界,也可以为你放弃那个女人。

17、好兄弟就是在你没钱吃饭的时候,他把钱藏起来和你一起挨饿。

18、兄弟就是常把“男儿有泪不轻弹”挂在嘴边,但在你面前他会哭得像个孩子。

19、现在我才真正体味到:真正称得上兄弟的人,无论他是尊是卑;是伟大,还是平凡,都是值得我们敬重和书写的。

20、兄弟就是自己遇到困难,还在想你会不会遇到同样的困难的人。

21、兄弟就是没事的时候对你竖起中指嘴里靠来靠去,说你是白痴,但是有事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帮助你的人。

22、兄弟就是会拐弯抹角调侃你,又不会让你下不来台的人。

23、兄弟难当,一辈子的兄弟情比天还要长!

24、我们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信,乃至相互理解,相互尊敬,相互信赖,相互支持。从此,我们兄弟结上了缘,这是一种特别的幸福。

25、兄弟不是“帮”你做事,而是“为”你做事。

26、兄弟就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你送他的礼物,还不说谢谢的人。

27、兄弟就是把最舒适的沙发让给你坐,然后腆着脸坐你腿上的人。

28、兄弟不是一幕短暂的烟火,而是一幅真心的画卷;兄弟不是一段长久的相识,而是一份交心的相知。

29、你的兄弟不强大,但一直会站在你的身后。

30、从今天到世界末日,我们永远会被记得,我们幸运的少数,我们相依相系的兄弟,谁今日与我共同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

31、要懂得珍惜自己的兄弟。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兄弟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32、兄弟就是你啃了两口的汉堡,他还接着啃的人。

33、兄弟不是为你庆祝胜利,而是陪你共渡难关。

34、一生中能遇到几个这样的知己?亦有多少人与你相坦以对?人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兄弟与你天涯相随,有此兄弟夫妇何求?

35、好兄弟永远不会问你对与错,只会问你对手是谁。

36、兄弟在我过去的生活里就象一盏明灯,照彻了我的灵魂,使我的生存有了一点点光彩。

37、而小人到头来也只是小人一个,和这样的人与之为伍是我一生中莫大的羞耻。你的一切心计在我眼中不过一笑而过,你的背信弃义换来的不过是割袍断义。

38、兄弟,有福可能不必同享,但有难必定同当。兄弟,简单两个字却承载了太多的感情!兄弟,是亲情的另一种诠释!

39、兄弟就是那个和你吵架的时候骂遍你祖宗十八代,竖起中指靠来靠去SBJB全都用上,让你无地自容心如刀割,但你就是对他恨不起来的人。

40、弟兄们,今天你们走了,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刚进学校的那天现在依旧清晰的记得,三年,转眼即逝,不知不觉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记住咯,不管到那,在这你还有一大帮兄弟。

41、兄弟就是你把课外书带到学校被老师发现,他却说书是他的,死皮赖脸帮你把书要回来。

42、平时叫不出来,一说打架都***到齐了。

43、等熬过少年狂,我们一起去接新娘!

44、兄弟就是非要穿你的内裤,却又嘲笑你内裤太小的人。

45、兄弟情深在那幼小的心灵显得那么脆弱。慢慢长大了,无论在家中,还是在社会上,才真正细细品味兄弟间难得的情谊。

46、兄弟就是自己受了委屈从不跟你说,但你受了委屈他第一个不答应。

47、等我强大,给你们天下。

48、我和你们的那些回忆一直环绕脑海里,迟迟不能忘却。

49、最好的朋友就是,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即使不能拉你一把,也不能让你掉下去。

50、只要我活着,就永远是你的朋友。

51、何为兄弟?兄弟就是在千军万马于前,与你平肩而立。九曲黄泉中,和你笑谈风声。万里江山,与你共之分享。即使面对天下人的刀锋剑雨也决不言弃。这样的人才能称为兄弟!兄弟们,愿你一切安好。

52、兄弟情在我过去的生活里就象一盏明灯,照彻了我的灵魂,使我的生存有了一点点光彩。

53、兄弟就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出现,他不一定能帮到你,但是他一定会出现,站在你旁边,永远陪着你哭陪着你笑陪着你受苦。

54、你说的“有我呢”,比她的“我爱你”更重要。

55、兄弟就像片片拼图,结合后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不见了一片,就永远都不会完整,你-就是我不想遗失的那重要一片。

56、兄弟不是陪你开心的笑,而是陪你难过的哭。

【鲁迅《弟兄》原文】

公益局一向无公可办,几个办事员在办公室里照例的谈家务。秦益堂捧着水烟筒咳得喘不过气来,大家也只得住口。久之,他抬起紫涨着的脸来了,还是气喘吁吁的,说:

“到昨天,他们又打起架来了,从堂屋一直打到门口。我怎么喝也喝不住。”他生着几根花白胡子的嘴唇还抖着。“老三说,老五折在公债票上的钱是不能开公账的,应该自己赔出来……。”

“你看,还是为钱,”张沛君就慷慨地从破的躺椅上站起来,两眼在深眼眶里慈爱地闪烁。“我真不解自家的弟兄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岂不是横竖都一样?……”

“像你们的弟兄,那里有呢。”益堂说。

“我们就是不计较,彼此都一样。我们就将钱财两字不放在心上。这么一来,什么事也没有了。有谁家闹着要分的,我总是将我们的情形告诉他,劝他们不要计较。益翁也只要对令郎开导开导……。”

“那--里……。”益堂摇头说。

“这大

“他们一直从堂屋打到大门口……。”益堂说。

“令弟仍然是忙?……”月生问。

“还是一礼拜十八点钟功课,外加九十三本作文,简直忙不过来。这几天可是请假了,身热,大

“我看这倒该小心些,”月生郑重地说。“今天的报上就说,现在时症流行……。”

“什么时症呢?”沛君吃惊了,赶忙地问。

“那我可说不清了。记得是什么热罢。”

沛君迈开步就奔向阅报室去。

“真是少有的,”月生目送他飞奔出去之后,向着秦益堂赞叹着。“他们两个人就像一个人。要是所有的弟兄都这样,家里那里还会闹乱子。我就学不来……。”

“说是折在公债票上的钱不能开公账……。”益堂将纸煤子插在纸煤管子里,恨恨地说。

办公室中暂时的寂静,不久就被沛君的步声和叫听差的声音震破了。他仿佛已经有什么大难临头似的,说话有些口吃了,声音也发着抖。他叫听差打电话给普悌思普大夫,请他即刻到同兴公寓张沛君那里去看病。

月生便知道他很着急,因为向来知道他虽然相信西医,而进款不多,平时也节省,现在却请的是这里第一个有名而价贵的医生。于是迎了出去,只见他脸色青青的站在外面听听差打电话。

“怎么了?”

“报上说……说流行的是猩……猩红热。我我午后来局的时,靖甫就是满脸通红……。已经出门了么?请……请他们打电话找,请他即刻来,同兴公寓,同兴公寓……。”

他听听差打完电话,便奔进办公室,取了帽子。汪月生也代为着急,跟了进去。

“局长来时,请给我请假,说家里有病人,看医生……。”他胡乱点着头,说。

“你去就是。局长也未必来。”月生说。

但是他似乎没有听到,已经奔出去了。

他到路上,已不再较量车价如平时一般,一看见一个稍微壮大,似乎能走的车夫,问过价钱,便一脚跨上车去,道,“好。只要给我快走!”

公寓却如平时一般,很平安,寂静;一个小伙计仍旧坐在门外拉胡琴。他走进他兄弟的卧室,觉得心跳得更利害,因为他脸上似乎见得更通红了,而且发喘。他伸手去一摸他的头,又热得炙手。

“不知道是什么病?不要紧罢?”靖甫问,眼里发出忧疑的光,显系他自己也觉得不寻常了。

“不要紧的,……伤风罢了。”他支梧着回答说。

他平时是专爱破除迷信的,但此时却觉得靖甫的样子和说话都有些不祥,仿佛病人自己就有了什么豫感。这思想更使他不安,立即走出,轻轻地叫了伙计,使他打电话去问医院:可曾找到了普大夫?

“就是啦,就是啦。还没有找到。”伙计在电话口边说。

沛君不但坐不稳,这时连立也不稳了;但他在焦急中,却忽而碰着了一条生路:也许并不是猩红热。然而普大夫没有找到,……同寓的白问山虽然是中医,或者于病名倒还能断定的,但是他曾经对他说过好几回攻击中医的话:况且追请普大夫的电话,他也许已经听到了……。

然而他终于去请白问山。

白问山却毫不介意,立刻戴起

他请沛君坐下,却是不开口。

“问山兄,舍弟究竟是……?”他忍不住发问了。

“红斑痧。你看他已经‘见点’了。”

“那么,不是猩红热?”沛君有些高兴起来。

“他们西医叫猩红热,我们中医叫红斑痧。”

这立刻使他手脚觉得发冷。

“可以医么?”他愁苦地问。

“可以。不过这也要看你们府上的家运。”

他已经胡涂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怎样竟请白问山开了药方,从他房里走出;但当经过电话机旁的时候,却又记起普大夫来了。他仍然去问医院,答说已经找到了,可是很忙,怕去得晚,须待明天早晨也说不定的。然而他还叮嘱他要今天一定到。

他走进房去点起灯来看,靖甫的脸更觉得通红了,的确还现出更红的点子,眼睑也浮肿起来。他坐着,却似乎所坐的是针

突然一声乌鸦叫。这是他平日常常听到的;那古槐上就有三四个乌鸦

“信么?”靖甫问。

“不,不。是我。”他吃惊,有些失措,吃吃地说,“是我。我想还是去请一个西医来,好得快一点。他还没有来……。”

靖甫不答话,合了眼。他坐在窗前的书桌旁边,一切都静寂,只听得病人的急促的呼吸声,和闹钟的札札地作响。忽而远远地有汽车的汽笛发响了,使他的心立刻紧张起来,听它渐近,渐近,大

对面的寓客还没有回来,照例是看戏,或是打茶围〔2〕去了。但夜却已经很深了,连汽车也逐渐地减少。强烈的银白色的月光,照得纸窗发白。

他在等待的厌倦里,身心的紧张慢慢地弛缓下来了,至于不再去留心那些汽笛。但凌乱的思绪,却又乘机而起;他仿佛知道靖甫生的一定是猩红热,而且是不可救的。那么,家计怎么支持呢,靠自己一个?虽然住在小城里,可是百物也昂贵起来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他的两个,养活尚且难,还能进学校去读书么?只给一两个读书呢,那自然是自己的康儿最聪明,——然而大家一定要批评,说是薄待了兄弟的孩子……。

后事怎么办呢,连买棺木的款子也不够,怎么能够运回家,只好暂时寄顿在义庄〔3〕里……。

忽然远远地有一阵脚步声进来,立刻使他跳起来了,走出房去,却知道是对面的寓客。

“先帝爷,在白帝城……。”〔4〕

他一听到这低微高兴的吟声,便失望,愤怒,几乎要奔上去叱骂他。但他接着又看见伙计提着风雨灯,灯光中照出后面跟着的皮鞋,上面的微明里是一个高大的人,白脸孔,黑的络

他像是得了宝贝一般,飞跑上去,将他领入病人的房中。两人都站在床面前,他擎了洋灯,照着。

“先生,他发烧……。”沛君喘着说。

“什么时候,起的?”普悌思两手插在裤侧的袋子里,凝视着病人的脸,慢慢地问。

“前天。不,大……大大前天。”

普大夫不作声,略略按一按脉,又叫沛君擎高了洋灯,照着他在病人的脸上端详一回;又叫揭去被卧,解开衣服来给他看。看过之后,就伸出手指在肚子上去一

“Measles……”普悌思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

“疹子么?”他惊喜得声音也似乎发抖了。

“疹子。”

“就是疹子?……”

“疹子。”

“你原来没有出过疹子?……”

他高兴地刚在问靖甫时,普大夫已经走向书桌那边去了,于是也只得跟过去。只见他将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拉过桌上的一张信笺,从衣袋里掏出一段很短的铅笔,就桌上

“怕药房已经关了罢?”沛君接了方,问。

“明天不要紧。明天吃。”

“明天再看?……”

“不要再看了。酸的,辣的,太咸的,不要吃。热退了之后,拿小便,送到我的,医院里来,查一查,就是了。装在,干净的,

普大夫且说且走,一面接了一张五元的钞票塞入衣袋里,一径出去了。他送出去,看他上了车,开动了,然后转身,刚进店门,只听得背后gogo的两声,他才知道普悌思的汽车的叫声原来是牛吼似的。但现在是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了,他想。

房子里连灯光也显得愉悦;沛君仿佛万事都已做讫,周围都很平安,心里倒是空空洞洞的模样。他将钱和药方交给跟着进来的伙计,叫他明天一早到美亚药房去买药,因为这药房是普大夫指定的,说惟独这一家的药品最可靠。

“东城的美亚药房!一定得到那里去。记住:美亚药房!”他跟在出去的伙计后面,说。

院子里满是月色,白得如银;“在白帝城”的邻人已经睡觉了,一切都很幽静。只有桌上的闹钟愉快而平匀地札札地作响;虽然听到病人的呼吸,却是很调和。他坐下不多久,忽又高兴起来。

“你原来这么大了,竟还没有出过疹子?”他遇到了什么奇迹似的,惊奇地问。

“…………”

“你自己是不会记得的。须得问母亲才知道。”

“…………”

“母亲又不在这里。竟没有出过疹子。哈哈哈!”

沛君在床上醒来时,朝阳已从纸窗上射入,刺着他朦胧的眼睛。但他却不能即刻动弹,只觉得四肢无力,而且背上冷冰冰的还有许多汗,而且看见床前站着一个满脸流血的孩子,自己正要去打她。

但这景象一刹那间便消失了,他还是独自睡在自己的房里,没有一个别的人。他解下枕衣来拭去胸前和背上的冷汗,穿好衣服,走向靖甫的房里去时,只见“在白帝城”的邻人正在院子里漱口,可见时候已经很不早了。

靖甫也醒着了,眼睁睁地躺在床上。

“今天怎样?”他立刻问。

“好些……。”

“药还没有来么?”

“没有。”

他便在书桌旁坐下,正对着眠床;看靖甫的脸,已没有昨天那样通红了。但自己的头却还觉得昏昏的,梦的断片,也同时闪闪烁烁地浮出:

——靖甫也正是这样地躺着,但却是一个死尸。他忙着收殓,独自背了一口棺材,从大门外一径背到堂屋里去。地方仿佛是在家里,看见许多熟识的人们在旁边交口赞颂……。

——他命令康儿和两个弟妹进学校去了;却还有两个孩子哭嚷着要跟去。他已经被哭嚷的声音缠得发烦,但同时也觉得自己有了最高的威权和极大的力。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比平常大了三四倍,铁铸似的,向荷生的脸上一掌批过去……。

他因为这些梦迹的袭击,怕得想站起来,走出房外去,但终于没有动。也想将这些梦迹压下,忘却,但这些却像搅在水里的鹅毛一般,转了几个围,终于非浮上来不可:

——荷生满脸是血,哭着进来了。他跳在神堂〔5〕上……。那孩子后面还跟着一群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他知道他们是都来攻击他的……。

——“我决不至于昧了良心。你们不要受孩子的诳话的骗……。”他听得自己这样说。

——荷生就在他身边,他又举起了手掌……。

他忽而清醒了,觉得很疲劳,背上似乎还有些冷。靖甫静静地躺在对面,呼吸虽然急促,却是很调匀。桌上的闹钟似乎更用了大声札札地作响。

他旋转身子去,对了书桌,只见蒙着一层尘,再转脸去看纸窗,挂着的日历上,写着两个漆黑的隶书:廿七。

伙计送药进来了,还拿着一包书。

“什么?”靖甫睁开了眼睛,问。

“药。”他也从

“不,那一包。”

“先不管它。吃药罢。”他给靖甫服了药,这才拿起那包书来看,道,“索士寄来的。一定是你向他去借的那一本:《SesameandLilies》〔6〕。”

靖甫伸手要过书去,但只将书面一看,书脊上的金字一

“等我好起来,译一点寄到文化书馆去卖几个钱,不知道他们可要……。”

这一天,沛君到公益局比平日迟得多,将要下午了;办公室里已经充满了秦益堂的水烟的烟雾。汪月生远远地望见,便迎出来。

沛君也仿佛觉得这办公室和同事都和昨天有些两样,生疏了。虽然一切也还是他曾经看惯的东西:断了的衣钩,缺口的唾壶,杂乱而尘封的案卷,折足的破躺椅,坐在躺椅上捧着水烟筒咳嗽而且摇头叹气的秦益堂……。

“他们也还是一直从堂屋打到大门口……。”

“所以呀,”月生一面回答他,“我说你该将沛兄的事讲给他们,教他们学学他。要不然,真要把你老头儿气死了……。”

“老三说,老五折在公债票上的钱是不能算公用的,应该……应该……。”益堂咳得弯下腰去了。

“真是‘人心不同’……。”月生说着,便转脸向了沛君,

“那么,令弟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医生说是疹子。”

“疹子?是呵,现在外面孩子们正闹着疹子。我的同院住着的三个孩子也都出了疹子了。那是毫不要紧的。但你看,你昨天竟急得那么样,叫旁人看了也不能不感动,这真所谓‘兄弟怡怡’。”〔7〕

“昨天局长到局了没有?”

“还是‘杳如黄鹤’。你去簿子上补画上一个‘到’就是了。”

“说是应该自己赔。”益堂自言自语地说。“这公债票也真害人,我是一点也莫名其妙。你一沾手就上当。到昨天,到晚上,也还是从堂屋一直打到大门口。老三多两个孩子上学,老五也说他多用了公众的钱,气不过……。”

“这真是愈加闹不清了!”月生失望似的说。“所以看见你们弟兄,沛君,我真是‘五体投地’。是的,我敢说,这决不是当面恭维的话。”

沛君不开口,望见听差的送进一件公文来,便迎上去接在手里。月生也跟过去,就在他手里看着,念道:

“‘公民郝上善等呈:东郊倒毙无名男尸一具请饬分局速行拨棺抬埋以资卫生而重公益由’。我来办。你还是早点回去罢,你一定惦记着令弟的病。你们真是‘[脊鸟][令鸟]在原’〔8〕……。”

“不!”他不放手,“我来办。”

月生也就不再去抢着办了。沛君便十分安心似的沉静地走到自己的桌前,看着呈文,一面伸手去揭开了绿锈斑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三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二月十日北京《莽原》半月刊第三期。

〔2〕 打茶围旧时对去妓院喝茶、胡调一类行为的俗称。

〔3〕 义庄以慈善、公益名义供人寄存灵柩的地方。

〔4〕“先帝爷,在白帝城”京剧《失街亭》中诸葛亮的一句唱词。先帝爷指刘备,他在

〔5〕神堂供奉祖先牌位或画像的地方,也称神龛,一般设在堂屋的正面。

〔6〕《SesameandLilies》《芝麻和百合》,英国政论家和艺术批评家罗斯金(.JRuskin.1819—1900)的演讲论文集。

〔7〕“兄弟怡怡”语见《论语·子路》。怡怡,和气、亲切的样子。

〔8〕“[脊鸟][令鸟]在原”语见《诗经·小雅·常

【鲁迅《弟兄》赏读】

兄弟,何谓为兄弟?又怎样才算得上兄弟?鲁迅《彷徨》里面所描写的兄弟,算得上兄弟吗?

整篇文章讲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由张沛君的兄弟靖浦因害疹子而引起的一系列反应。开始看这篇文章的时候,发现鲁迅描写的十分精彩,花钱请最贵的医生,不较量车价上车就赶回公寓,一系列的心里描写,尤其是在描写汽车的汽笛而反衬出人物的紧张心情,将沛君心中的焦急心情渲染的淋漓尽致。这一切,都充分的说明了沛君对弟弟病情的关心和紧张程度,看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下结论说,沛君对弟弟的情感毫无虚假造作,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谊。

可是,有了这些描写就够了,为什么鲁迅先生要加上沛君梦境的一系列的描写呢?再看一遍,似乎又有了更吃惊的发现了。还记得吗?沛君在等普大夫的时候,有过一阵凌乱的思绪,那就是关于靖浦死后,一家人的生计问题以及孩子们的读书问题,甚至还有死后买棺材的钱。这让我怀疑了好一会儿,沛君到底是担心弟弟死后的生计问题,还是真正担心弟弟的生命呢?难道真的困难到连棺材都买不起的地步?

再来看看沛君的梦境,是不是感觉更奇怪呢,毋庸置疑,连他自己也特别挣扎,他非常的抵制自己的这种想法,可是人的梦境是人心理反应的一种隐性表现,它可能是对过去经历的一种再现,也可能是对未来未知的一种预测。梦的开端有这样一句描写:“他忙着收敛,独自背了一口棺材,从大门外一径背到堂屋里去……看到许多熟识的人们在旁边交口赞颂”。交口赞颂的情景,是不是很熟悉呢?没错,就是文章前面描写的月生对沛君兄弟情深的极力赞扬,这从反面反映了当时的中国人的“面子”问题,顶着巨大的压力,虚伪的展现自己重情义的一面。

梦里还展现了沛君最关心的生计问题,他不让弟弟的孩子读书,甚至还打了荷生。现实中,他又何尝不纠结,自己的孩子成绩好,而因外部言论的压力,又不能不让弟弟的孩子上学,生计与虚荣这一巨大的矛盾横亘在他的面前,而恰恰,梦境反映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人的自私,人的虚荣,在此刻才渐渐浮出水面,我们不得不说鲁迅的构思实在是巧妙。

文章最后,个人见解,又是鲁迅留下的另一个悬念,就是靖浦到底死还是没死?按理说,普医生诊断弟弟是疹子,沛君应该高兴啊,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可是为什么进了公益局,沛君还会如此恍惚?尤其是之后听差送来一封信,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沛君此刻是如此的恍惚沉重,却为什么执意要来办理那一具无名男尸的后事呢?容我大胆的猜测,那就是他的弟弟靖浦的尸体,因为生计的问题,他居然将弟弟以无名尸体处置,用公款来办理他的后事,这样他既在老家人面前保存了他的良好形象,即他梦中所梦到的赞颂情景,又不会花费自己的钱财。

虚荣,自私,在张沛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文章开头和结尾都提到的秦益堂家的兄弟因为钱财而打起来的事情,又何足言论呢?相比之下,益堂的焦虑和关切还显得更真诚些了。

张沛君,用他的一生活在虚伪的套索下,直到弟弟死后,也没有放过自己。

公益局一向无公可办,几个办事员在办公室里照例的谈家务。秦益堂捧着水烟筒咳得喘不过气来,大家也只得住口。久之,他抬起紫涨着的脸来了,还是气喘吁吁的,说:

“到昨天,他们又打起架来了,从堂屋一直打到门口。我怎么喝也喝不住。”他生着几根花白胡子的嘴唇还抖着。“老三说,老五折在公债票上的钱是不能开公账的,应该自己赔出来……。”

“你看,还是为钱,”张沛君就慷慨地从破的躺椅上站起来,两眼在深眼眶里慈爱地闪烁。“我真不解自家的弟兄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岂不是横竖都一样?……”

“像你们的弟兄,那里有呢。”益堂说。

“我们就是不计较,彼此都一样。我们就将钱财两字不放在心上。这么一来,什么事也没有了。有谁家闹着要分的,我总是将我们的情形告诉他,劝他们不要计较。益翁也只要对令郎开导开导……。”

“那--里……。”益堂摇头说。

“这大概也怕不成。”汪月生说,于是恭敬地看着沛君的眼,“像你们的弟兄,实在是少有的;我没有遇见过。你们简直是谁也没有一点自私自利的心思,这就不容易……。”

“他们一直从堂屋打到大门口……。”益堂说。

“令弟仍然是忙?……”月生问。

“还是一礼拜十八点钟功课,外加九十三本作文,简直忙不过来。这几天可是请假了,身热,大概是受了一点寒……。”

“我看这倒该小心些,”月生郑重地说。“今天的报上就说,现在时症流行……。”

“什么时症呢?”沛君吃惊了,赶忙地问。

“那我可说不清了。记得是什么热罢。”

沛君迈开步就奔向阅报室去。

“真是少有的,”月生目送他飞奔出去之后,向着秦益堂赞叹着。“他们两个人就像一个人。要是所有的弟兄都这样,家里那里还会闹乱子。我就学不来……。”

“说是折在公债票上的钱不能开公账……。”益堂将纸煤子插在纸煤管子里,恨恨地说。

办公室中暂时的寂静,不久就被沛君的步声和叫听差的声音震破了。他仿佛已经有什么大难临头似的,说话有些口吃了,声音也发着抖。他叫听差打电话给普悌思普大夫,请他即刻到同兴公寓张沛君那里去看病。

月生便知道他很着急,因为向来知道他虽然相信西医,而进款不多,平时也节省,现在却请的是这里第一个有名而价贵的医生。于是迎了出去,只见他脸色青青的站在外面听听差打电话。

“怎么了?”

“报上说……说流行的是猩……猩红热。我我午后来局的时,靖甫就是满脸通红……。已经出门了么?请……请他们打电话找,请他即刻来,同兴公寓,同兴公寓……。”

他听听差打完电话,便奔进办公室,取了帽子。汪月生也代为着急,跟了进去。

“局长来时,请给我请假,说家里有病人,看医生……。”他胡乱点着头,说。

“你去就是。局长也未必来。”月生说。

但是他似乎没有听到,已经奔出去了。

他到路上,已不再较量车价如平时一般,一看见一个稍微壮大,似乎能走的车夫,问过价钱,便一脚跨上车去,道,“好。只要给我快走!”

公寓却如平时一般,很平安,寂静;一个小伙计仍旧坐在门外拉胡琴。他走进他兄弟的卧室,觉得心跳得更利害,因为他脸上似乎见得更通红了,而且发喘。他伸手去一摸他的头,又热得炙手。

“不知道是什么病?不要紧罢?”靖甫问,眼里发出忧疑的光,显系他自己也觉得不寻常了。

“不要紧的,……伤风罢了。”他支梧着回答说。

他平时是专爱破除迷信的,但此时却觉得靖甫的样子和说话都有些不祥,仿佛病人自己就有了什么豫感。这思想更使他不安,立即走出,轻轻地叫了伙计,使他打电话去问医院:可曾找到了普大夫?

“就是啦,就是啦。还没有找到。”伙计在电话口边说。

沛君不但坐不稳,这时连立也不稳了;但他在焦急中,却忽而碰着了一条生路:也许并不是猩红热。然而普大夫没有找到,……同寓的白问山虽然是中医,或者于病名倒还能断定的,但是他曾经对他说过好几回攻击中医的话:况且追请普大夫的电话,他也许已经听到了……。

然而他终于去请白问山。

白问山却毫不介意,立刻戴起玳瑁边墨晶眼镜,同到靖甫的房里来。他诊过脉,在脸上端详一回,又翻开衣服看了胸部,便从从容容地告辞。沛君跟在后面,一直到他的房里。

他请沛君坐下,却是不开口。

“问山兄,舍弟究竟是……?”他忍不住发问了。

“红斑痧。你看他已经‘见点’了。”

“那么,不是猩红热?”沛君有些高兴起来。

“他们西医叫猩红热,我们中医叫红斑痧。”

这立刻使他手脚觉得发冷。

“可以医么?”他愁苦地问。

“可以。不过这也要看你们府上的家运。”

他已经胡涂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怎样竟请白问山开了药方,从他房里走出;但当经过电话机旁的时候,却又记起普大夫来了。他仍然去问医院,答说已经找到了,可是很忙,怕去得晚,须待明天早晨也说不定的。然而他还叮嘱他要今天一定到。

他走进房去点起灯来看,靖甫的脸更觉得通红了,的确还现出更红的点子,眼睑也浮肿起来。他坐着,却似乎所坐的是针毡;在夜的渐就寂静中,在他的翘望中,每一辆汽车的汽笛的呼啸声更使他听得分明,有时竟无端疑为普大夫的汽车,跳起来去迎接。但是他还未走到门口,那汽车却早经驶过去了;惘然地回身,经过院落时,见皓月已经西升,邻家的一株古槐,便投影地上,森森然更来加浓了他阴郁的心地。

突然一声乌鸦叫。这是他平日常常听到的;那古槐上就有三四个乌鸦窠。但他现在却吓得几乎站住了,心惊肉跳地轻轻地走进靖甫的房里时,见他闭了眼躺着,满脸仿佛都见得浮肿;但没有睡,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了,忽然张开眼来,那两道眼光在灯光中异样地凄怆地发闪。

“信么?”靖甫问。

“不,不。是我。”他吃惊,有些失措,吃吃地说,“是我。我想还是去请一个西医来,好得快一点。他还没有来……。”

靖甫不答话,合了眼。他坐在窗前的书桌旁边,一切都静寂,只听得病人的急促的呼吸声,和闹钟的札札地作响。忽而远远地有汽车的汽笛发响了,使他的心立刻紧张起来,听它渐近,渐近,大概正到门口,要停下了罢,可是立刻听出,驶过去了。这样的许多回,他知道了汽笛声的各样:有如吹哨子的,有如击鼓的,有如放屁的,有如狗叫的,有如鸭叫的,有如牛吼的,有如母鸡惊啼的,有如呜咽的……。他忽而怨愤自己:为什么早不留心,知道,那普大夫的汽笛是怎样的'声音的呢?

对面的寓客还没有回来,照例是看戏,或是打茶围〔2〕去了。但夜却已经很深了,连汽车也逐渐地减少。强烈的银白色的月光,照得纸窗发白。

他在等待的厌倦里,身心的紧张慢慢地弛缓下来了,至于不再去留心那些汽笛。但凌乱的思绪,却又乘机而起;他仿佛知道靖甫生的一定是猩红热,而且是不可救的。那么,家计怎么支持呢,靠自己一个?虽然住在小城里,可是百物也昂贵起来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他的两个,养活尚且难,还能进学校去读书么?只给一两个读书呢,那自然是自己的康儿最聪明,——然而大家一定要批评,说是薄待了兄弟的孩子……。

后事怎么办呢,连买棺木的款子也不够,怎么能够运回家,只好暂时寄顿在义庄〔3〕里……。

忽然远远地有一阵脚步声进来,立刻使他跳起来了,走出房去,却知道是对面的寓客。

“先帝爷,在白帝城……。”〔4〕

他一听到这低微高兴的吟声,便失望,愤怒,几乎要奔上去叱骂他。但他接着又看见伙计提着风雨灯,灯光中照出后面跟着的皮鞋,上面的微明里是一个高大的人,白脸孔,黑的络腮胡子。这正是普悌思。

他像是得了宝贝一般,飞跑上去,将他领入病人的房中。两人都站在床面前,他擎了洋灯,照着。

“先生,他发烧……。”沛君喘着说。

“什么时候,起的?”普悌思两手插在裤侧的袋子里,凝视着病人的脸,慢慢地问。

“前天。不,大……大大前天。”

普大夫不作声,略略按一按脉,又叫沛君擎高了洋灯,照着他在病人的脸上端详一回;又叫揭去被卧,解开衣服来给他看。看过之后,就伸出手指在肚子上去一摩。

“Measles……”普悌思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

“疹子么?”他惊喜得声音也似乎发抖了。

“疹子。”

“就是疹子?……”

“疹子。”

“你原来没有出过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