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言联璧》是古人对生活经验的.总结,通过格言的方式流传给后人,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今天就和大家分享其中的经典格言。
1、经济出自学问。经济方有本源。心性见之事功。心性方为圆满。
2、果决人似忙。心中常有余闲。因循人似闲。人中常有余忙。
3、以虚养心。以德养身。以仁养天下万物。以道养天下万世。
4、涵养冲虚。便是身世学问。省除烦恼。何等心性安和。
5、先读经后读史。则论事不谬于圣贤。既读史复读经。则观书不徒为章句。
6、下手处是自强不息。成就处是至诚无妄。
7、读书贵能疑。疑乃可以启信。读书在有渐。渐乃克底有成。
8、名誉自屈辱中彰。德量自隐忍中大。
9、理以心得为精。故当沉潜。不然耳边口头尔。事以典故为据。故当博洽。不然臆说杜撰也。
10、世俗烦恼处。要耐得下。世事纷扰处。要闲得下。胸怀牵缠处。要割得下。境地浓艳处。要淡得下。意气忿怒处。要降得下。
11、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
12、身在天地后。心在天地前。身在万物中。心在万物上。
13、不虚心。便如以水沃石。一毫进入不得。不开悟。便如胶柱鼓瑟。一毫转动不得。不体认。便如电光照物。一毫把捉不得。不躬行。便如水行得车。陆行得舟。一毫受用不得。
14、祭虽有仪。而诚为本。丧虽有礼。而哀为本。士虽有学。而行为本。
15、眼界要阔。遍历名山大川。度量要宏。熟读五经诸史。
16、无根本底气节。如酒汉欧人。醉时勇。醒来退消。无分毫气力。无学问底识见。如庖人炀灶。面前明。背后左右。无一些照顾。
17、以圣贤之道教人易。以圣贤之道治己难。以圣贤之道出口易。以圣贤之道躬行难。以圣贤之道奋始易。以圣贤之道克终难。
18、存养宜冲粹。近春温。省察宜谨严。近秋肃。
19、敬守此心。则心定。敛抑其气。则气平。
20、飘风不可以调宫商。巧妇不可以主中馈。词章之士不可以治国家。
21、把意念沉潜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气奋发得起。何事不可为。
22、忿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23、心一模糊。万事不可收拾。心一疏忽。万事不入耳目。心一执着。万事不得自然。
24、志之所趋。无远勿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固甲。不能御也。
25、读经传则根柢厚。看史鉴则事理通。观云天则眼界宽。去嗜欲则胸怀净。
26、怒是猛虎。欲是深渊。
27、以心术为本根。以伦理为桢干。以学问为灾畲。以文章为花萼。以事业为结实。以书史为园林。以歌咏为鼓吹。以义理为膏梁。以着述为文绣。以诵读为耕耘。以记问为居积。以前言往行为师友。以忠信笃敬为修持。以作善降祥为受用。以乐天知命为依归。
28、竭忠尽孝。谓之心。治国经邦。谓之学。安危定变。谓之才。经天纬地。谓之文。霁月光风。谓之度。万物一体。谓之仁。
29、意粗性躁。一事无成。心平气和。千祥骈集。
30、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人之心境。多欲则忙。寡欲则闲。人之心术。多欲则险。寡欲则平。人之心事。多欲则忧。寡欲则乐。人之心气。多欲则馁。寡欲则刚。
31、世路风霜。吾人炼心之境也。世情冷暖。吾人忍性之地也。世事颠倒。吾人修行之资也。
32、凛闲居以体独。卜动念以知几。谨威仪以定命。敦大伦以凝道。备百行以考德。迁善改过以作圣。
33、一念疏忽。是错起头。一念决烈。是错到底。
34、喜来时一检点。怒来时一检点。怠惰时一检点。放肆时一检点。
35、心慎杂欲。则有余灵。目慎杂观。则有余明。
36、人性中不曾缺一物。人性上不可添一物。
37、天地间真滋味,惟静者能尝得出。天地间天机括。惟静者能看得透。
38、圣贤学问是一套。行王道必本天德。后世学问是两截。不修己只管治人。
39、观天地生物气象。学圣贤克己工夫。
40、只有一毫粗疏处。便认理不真。所以说惟精。不然。众论淆之而必疑。只有一毫二三心。便守理不定。所以说惟一。不然。利害临之而必变。
41、在古人之后议古人之失。则易。处古人之位为古人之事。则难。
42、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
43、一动于欲。欲迷则昏。一任乎气。气偏则戾。
44、收吾本心在腔子里。是圣贤第一等学问。尽吾本分在素位中。是圣贤第一等工夫。
45、有才而性缓。定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斯为大智。
46、案上不可多书。心中不可少书。
47、口里伊周。心中盗跖。责人而不责己。名为挂榜圣贤。独凛明旦。幽畏鬼神。知人而复知天。方是有根学问。
48、聪明用于正路。愈聪明愈好。而文学功名。益成其美。聪明用于邪路。愈聪明愈谬。而文学功名。适济其奸。
49、寡欲故静。有主则虚。
50、青天白日的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自临深履薄处得力。
51、有作用者。器宇定是不凡。有智慧者。才情决然不露。
52、静能制动。沈能制浮。宽能制褊。缓能制急。
53、谦退是保身第一法。安详是处事第一法。涵容是待人第一法。恬淡是养心第一法。
54、喜怒哀乐而曰未发。是从人心直溯道心。要他存养。未发而曰喜怒哀乐。是从道心指出人心。要他省察。
55、看书求理。须令自家胸中点头。与人谈理。须令人家胸中点头。
56、自家有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涵育以养深。别人不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浑厚以养天。
57、君子之心不胜其小。而气量涵盖一世。小人之心不胜其大。而志意拘守一隅。
58、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惩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59、只是心不放肆。便无过差。只是心不怠忽。便无逸志。
60、何思何虑。居心当如止水。勿取勿忘。为学当如流水。
61、舍事功更无学问。求性道不外文章。
62、处逆境心。须用开拓法。处顺境心。要用收敛法。
63、古之学者得一善言。附于其身。今之学者得一善言。务以悦人。
64、何谓至行。曰庸行。何谓大人。曰小心。何以上达。曰下学。何以远到。曰近思。
65、宜静默。宜从容。宜谨严。直俭约。四者。切己良箴。忌多欲。忌妄动。忌坐驰。忌旁骛。四者。切己大病。
66、以和气迎人。则乖沴灭。以正气接物。则妖气灭。以浩气临事。则疑畏释。以静气养身。则梦寐恬。
67、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无事澄然。有事斩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
68、常操常存。得一恒字诀。勿忘勿助。得一渐字诀。
69、无欲之谓圣。寡欲之谓贤。多欲之谓凡。徇欲之谓狂。
70、人心如谷种。满腔都是生意。物欲锢之而滞矣。然而生意未尝不在也。疏之而已耳。人心如明镜。全体浑是光明。习染熏之而暗矣。然而明体未尝不存也。拭之而已耳。
71、古之学者。在心地上做功夫。故发之容貌。则为盛德之符。今之学者。在容貌上做功夫。故反之于心。则为实德之病。
72、读未见书。如得良友。见已读书。如逢故人。
73、鱼离水则身枯。心离书则神索。
74、古之君子病其无能也。学之。今之君子耻其无能也。讳之。
75、就性情上理会。则曰涵养。就念虑上提撕。则曰省察。就气质上销镕。则曰克治。
76、接人要和中有介。处事要精中有果。认理要正中有道通。
77、颜子四勿。要收入来。闲存工夫。制外以养中也。孟子四端。要扩充去。格致工夫。推近以暨远也。
78、一庭之内。自有至乐。六经以外。别无奇书。
79、万理澄彻。则一心愈精而愈谨。一心凝聚。则万理愈通而愈流。
80、心不欲杂。杂则神荡而不收。心不欲劳。劳神则疲而不入。
引导语:鲁迅的《这个和那个》出自《华盖集》杂文集,到底写了什么?表达了什么?中的“中国的脊梁”是指哪两类人?请大家阅读下文了解。
这个与那个〔1〕
一读经与读史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2〕,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岂但“读”而已矣哉,据说还可以“救国”哩。“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3〕那也许是确凿的罢,然而甲午战败了,——为什么独独要说“甲午”呢,是因为其时还在开学校,废读经〔4〕以前。
我以为伏案还未功深的朋友,现在正不必埋头来哼线装书。倘其咿唔日久,对于旧书有些上瘾了,那么,倒不如去读史,尤其是宋朝明朝史,而且尤须是野史;或者看杂说。
现在中西的学者们,几乎一听到“钦定四库全书”〔5〕这名目就魂不附体,膝弯总要软下来似的。其实呢,书的原式是改变了,错字是加添了,甚至于连文章都删改了,最便当的是《琳琅秘室丛书》〔6〕中的两种《茅亭客话》〔7〕,一是宋本,一是四库本,一比较就知道。“官修”而加以“钦定”的正史也一样,不但本纪咧,列传咧,要摆“史架子”;里面也不敢说什么。据说,字里行间是也含着什么褒贬的,但谁有这么多的心眼儿来猜闷壶卢。至今还道“将平生事迹宣付国史馆立传”,还是算了罢。
野史和杂说自然也免不了有讹传,挟恩怨,但看往事却可以较分明,因为它究竟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看宋事,《三朝北盟汇编》〔8〕已经变成古董,太贵了,新排印的《宋人说部丛书》〔9〕却还便宜。明事呢,《野获编》〔10〕原也好,但也化为古董了,每部数十元;易于入手的是《明季南北略》〔11〕,《明季稗史汇编》〔12〕,以及新近集印的《痛史》〔13〕。
史书本来是过去的陈帐簿,和急进的猛士不相干。但先前说过,倘若还不能忘情于咿唔,倒也可以翻翻,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形,和那时的何其神似,而现在的昏妄举动,胡涂思想,那时也早已有过,并且都闹糟了。
试到中央公园去,大概总可以遇见祖母得着她孙女儿在玩的。这位祖母的模样,就预示着那娃儿的将来。所以倘有谁要预知令夫人后日的丰姿,也只要看丈母。不同是当然要有些不同的,但总归相去不远。我们查帐的用处就在此。
但我并不说古来如此,现在遂无可为,劝人们对于“过去”生敬畏心,以为它已经铸定了我们的运命。LeBon〔14〕先生说,死人之力比生人大,诚然也有一理的,然而人类究竟进化着。又据章士钊总长说,则美国的什么地方已在禁讲进化论〔15〕了,这实在是吓死我也,然而禁只管禁,进却总要进的。
总之:读史,就愈可以觉悟中国改革之不可缓了。虽是国民性,要改革也得改革,否则,杂史杂说上所写的就是前车。一改革,就无须怕孙女儿总要像点祖母那些事,譬如祖母的脚是三角形,步履维艰的,小姑娘的却是天足,能飞跑;
丈母老太太出过天花,脸上有些缺点的,令夫人却种的是牛痘,所以细皮白肉:这也就大差其远了。
十二月八日。
二捧与挖
中国的人们,遇见带有会使自己不安的朕兆的人物,向来就用两样法:将他压下去,或者将他捧起来。
压下去就用旧习惯和旧道德,或者凭官力,所以孤独的精神的战士,虽然为民众战斗,却往往反为这“所为”而灭亡。到这样,他们这才安心了。压不下时,则于是乎捧,以为抬之使高,餍之使足,便可以于己稍稍无害,得以安心。
伶俐的人们,自然也有谋利而捧的,如捧阔老,捧戏子,捧总长之类;但在一般粗人,——就是未尝“读经”的,则凡有捧的行为的“动机”,大概是不过想免害。即以所奉祀的神道而论,也大抵是凶恶的,火神瘟神不待言,连财神也是蛇呀刺蹳呀似的骇人的畜类;观音菩萨倒还可爱,然而那是从印度输入的,并非我们的“国粹”。要而言之:凡有被捧者,十之九不是好东西。
既然十之九不是好东西,则被捧而后,那结果便自然和捧者的希望适得其反了。不但能使不安,还能使他们很不安,因为人心本来不易餍足。然而人们终于至今没有悟,还以捧为苟安之一道。
记得有一部讲笑话的书,名目忘记了,也许是《笑林广讯》〔16〕罢,说,当一个知县的寿辰,因为他是子年生,属鼠的,属员们便集资铸了一个金老鼠去作贺礼。知县收受之后,另寻了机会对大众说道:明年又恰巧是贱内的'整寿;她比我小一岁,是属牛的。其实,如果大家先不送金老鼠,他决不敢想金牛。一送开手,可就难于收拾了,无论金牛无力致送,即使送了,怕他的姨太太也会属象。象不在十二生肖之内,似乎不近情理罢,但这是我替他设想的法子罢了,知县当然别有我们所莫测高深的妙法在。
民元革命时候,我在S城,来了一个都督。
〔17〕他虽然也出身绿林大学,未尝“读经”(?),但倒是还算顾大局,听舆论的,可是自绅士以至于庶民,又用了祖传的捧法群起而捧之了。这个拜会,那个恭维,今天送衣料,明天送翅席,捧得他连自己也忘其所以,结果是渐渐变成老官僚一样,动手刮地皮。
最奇怪的是北几省的河道,竟捧得河身比屋顶高得多了。
当初自然是防其溃决,所以壅上一点土;殊不料愈壅愈高,一旦溃决,那祸害就更大。于是就“抢堤”咧,“护堤”咧,“严防决堤”咧,花色繁多,大家吃苦。如果当初见河水泛滥,不去增堤,却去挖底,我以为决不至于这样。
有贪图金牛者,不但金老鼠,便是死老鼠也不给。那么,此辈也就连生日都未必做了。单是省却拜寿,已经是一件大快事。
中国人的自讨苦吃的根苗在于捧,“自求多福”〔18〕之道却在于挖。其实,劳力之量是差不多的,但从惰性太多的人们看来,却以为还是捧省力。
十二月十日。
三最先与最后
《韩非子》说赛马的妙法,在于“不为最先,不耻最后”。
〔19〕这虽是从我们这样外行的人看起来,也觉得很有理。因为假若一开首便拚命奔驰,则马力易竭。但那第一句是只适用于赛马的,不幸中国人却奉为人的处世金鍼了。
中国人不但“不为戎首”,“不为祸始”,甚至于“不为福先”。
〔20〕所以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前驱和闯将,大抵是谁也怕得做。然而人性岂真能如道家所说的那样恬淡;欲得的却多。既然不敢径取,就只好用阴谋和手段。以此,人们也就日见其卑怯了,既是“不为最先”,自然也不敢“不耻最后”,所以虽是一大堆群众,略见危机,便“纷纷作鸟兽散”了。如果偶有几个不肯退转,因而受害的,公论家便异口同声,称之曰傻子。对于“锲而不舍”〔21〕的人们也一样。
我有时也偶尔去看看学校的运动会。这种竞争,本来不像两敌国的开战,挟有仇隙的,然而也会因了竞争而骂,或者竟打起来。但这些事又作别论。竞走的时候,大抵是最快的三四个人一到决胜点,其余的便松懈了,有几个还至于失了跑完豫定的圈数的勇气,中途挤入看客的群集中;或者佯为跌倒,使红十字队用担架将他抬走。假若偶有虽然落后,却尽跑,尽跑的人,大家就嗤笑他。大概是因为他太不聪明,“不耻最后”的缘故罢。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
流产与断种
近来对青年的创作,忽然降下一个“流产”的恶温,哄然应和的就有一大群。我现在相信,发明这话的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不过偶尔说一说,应和的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世事本来大概就这样。
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于较新的机运就这么疾首喷额;于已成之局那么委曲求全,于初兴之事就这么求全责备。
知识高起而眼光远大的先生们开导我们:生下来的倘不是圣贤,豪杰,天才,就不要生,写出来的倘不是不朽之作,就不要写:改革的事倘不是一下子就变成极乐世界,或者,至少能给我(!)有更多的好处,就万万不要动!……
那么,他是保守派么?据说,并不然的。他正是革命家。惟独他有公平,正当,稳健,圆满,平和,毫无流弊的改革法,现下正在研究室里研究着哩,——只是还没有研究好。
什么时候研究好呢?答曰:没有准儿。
孩子初学步的第一步,在成人看来,的确是幼稚,危险,不成样子,或者简直是可笑的。但无论怎样的愚妇人,却总是恳切的希望的心,看他跨出这第一步去,决不会因为他的走法幼稚,怕要阻碍阔人的路线而“逼死“他,也决不至于将他禁在床上,使他躺着研究到能够飞跑时再下地。因为她知道,假如这么办,即使长到一百岁也还是不会走路的。
古来就这样,所谓读书人,对于后起者却反而专用彰明脚著的或改头换面的禁烟,近来自然客气些,有谁出来,大抵会遇见学士文人们挡驾:且住,请坐。接着说谈道理了;调查,研究,推敲,修养,……结果是老死在原地方,否则,便得到“捣乱”的称号。我也曾有如现在的青年一样,向已死和未死的导师们问过应走的路。他们都说:不可向东,或西,或南,或北。但不说应该向东或西,或南,或北。我终于发他们心底里蕴蓄了;不过是一个“不走”而已。
坐看而等待平安,等待前进,倘能,那自然是很好的;但可虑的是老死而所等待的却终于不至;不生育,不流产而等待一个英伟的宁馨儿,那自然也很可喜的,但可虑的是终于什么也没有。
倘以为与其所得的不是出类拔粹的婴儿,不如断种,那就无话可说。但如果我们永远要听人类的足音,则我以为流产究竟比不生产还有望,因为这已经明明白白地证明着能够生产的了。
读经与读史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岂但“读”而已矣哉,据说还可以“救国”哩。“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那也许是确凿的罢,然而甲午战败了,——为什么独独说“甲午”呢,因为其时还在开学校废读经以前。
我以为伏案还本功深的朋友,现在正不必埋头来哼线装书。倘其华唔日久,对于旧书有些上隐了,那么,倒不如去读史,尤其是宋朝明朝史,而且尤须是野史;或者看来说。
现在中西的学者们,几乎一听到“钦定四库全书”这名目就魂不附体,膝弯总要软下来似的。其实呢?书的原式是改变了,铅字的是加漆了,甚至于连文章都删改了,最便当的是《琳琅秘室丛书》中的两种《矛亭答话》,一是来本,一是库本,一比较就知道。“官修”而加以“钦定”的正史也一样。不但本纪咧,列传咧,要摆“史架子”,里面也不敢说什么。据说,字商行间是也含着什么褒贬的,但谁有这么的心眼儿来猪闷胡卢。至今还道“将平生事迹宜付国馆立传”,还是算了罢。
野史和杂说自然也免不了有讹传,扶思怨,但看往事却可以较分明,因为它究竟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看来事,《三朝北盟汇编》已经变成古董,太贵了,新排印的《宋人说部丛书》却还便宜。明事呢,《野获编》原也好,但也化为古董了,每部数十元;易于入手的是《明季南北略》,《明季稗史汇编》,以及新近集印的《痛史》。
史书本来是过去的陈账簿,和急进的猛士不相干。但先前说过,倘若还不能忘情于哈哈,倒也可以翻翻,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形,和那时的何其神似,而现在的昏举妄动,胡徐思想,那时也早已有过,并且都闹糟了。
试到中央公园去,大概总可以遇见祖母带着她孙女在玩的。这位祖母的模样,就预示着那娃儿的将来。所以倘有谁要预知令夫人后日的丰姿,也只要着丈母。不同是当然要有些不同的,但总归相去不远。我们查账的用处就在此。
但我并不说古来如此,现在遂无可为,劝人们对于“过去”生敬畏心,以为它已经铸定了我们的命运。LeBon先生说,死人之力比生人大,诚然也有一理的,然而人类研究进化着,又据章士到总长说,则美国的什么地方已经在禁讲进化论了,这实在是吓死我也,然而禁只管禁,进却总要进的。
总之:读史,就愈可以觉悟中国改革之不可缓了。虽是国民性,要改革也得改革,否则,杂史来说上所写的就是前车。一改革,就无须怕孙女儿总要像点祖母那些事。譬如祖母的脚是”角形步履维艰的小姑娘的却是天足,能飞跑;丈母老太出过天花,脸上有些缺点的,令夫人却种的是牛瘟,所以细皮白肉:这也就大差其远了。
二捧与挖
中国的人们,遇见带有会使自己不安的联兆的人物,向来就用两样法:将他压下去,或者将他捧起来。
压下去就用旧习惯和旧道德,或者凭官力,所以孤独精神的战士,虽然为民众战斗,却往往反为这“所为”而灭亡。到这样,他们这才安心了。压不下来时,则于是手捧,以为抬之使高,展之使足,便可以于以稍稍无害,得以安心。
伶俐的人们,自然也有谋利而捧的,如阔老,捧戏于,捧总长之类;但是一般粗人,——就是未尝“读经”的,则凡有择的行为的“动机”,大概是不过想免害,即以所奉把的神道而论,也大抵是凶恶的,火神瘟神不待言,连财神也是蛇呀制滑呀似的骇人的'畜类;观音菩萨倒还可爱,然而那是从印度输入的,并非我们“国粹”。要而言之;凡有被捧者,十之九不是好东西。
既然十之九不是好东西,则被捧而后,那结果便自然和捧者的希望适得其反了。不但能使不安,还能使他们很不安,因为人心本来不易展足。然而人们终于至今没有语,还以为捧为苟安之一道。
记得有一部讲笑话的书,书目忘记了,也许是《笑林广记》罢,说,当今一个知县的寿辰,因为他是子年生,属鼠的,属员们便集资铸了一个金老鼠去作贺礼,知县收受之后,另寻了机会对大众说道:明年又恰巧是贱内的整寿,他决不敢想金牛,一送开手,可就难于收拾了。无论金牛无力致送,即使送来,怕他的姨太太也会属象。象不在十二生肖之内,似乎不近情理罢,但这是我替他设想的法子罢了知县当然别有我们所莫测高深的妙法在。
民元革命时候,我在S城,来了一个都督。他虽然也出身绿林大学,未尝“读经”(?),但倒是还算顾全大局,听舆论的,可是自绅士以至于庶民,又用了祖传的捧法群起而捧之了。这个拜会,那个恭维,今天送衣料,明天送翅席捧得他连自己也忘其所以,结果是渐渐变成老官僚一样;动手刮地皮。
最奇怪的是北儿省的河道,竟捧得河身比屋顶高得多了。当初自然是放其溃决,所以里上一点土;殊不料愈里愈高,一旦溃决,那祸害就更大。于是就“抢提”咧,“护堤”咧,“严防决堤”咧,花色繁多,大家吃苦。如果当初见河水泛滥,不去增堤,却去挖底,我以为决不至于这样。
有贪图金牛者,不但金老鼠,便是死老鼠也不给。那么,此华也就连生日都未必做了。单是省却拜寿,已经是一件大快事。
中国人的自讨苦吃的根苗在手捧,“自求多福”之道却在于挖,其实,劳力之急是差不多的,但从惰性太多的人们看来,却以为还是捧省力。
最先与最后
《韩非子》说赛马的妙法,在于“不为最先,不耻最后。”这虽是从我们这样外行的人看起来,也觉得福有理。因为假若一开言便讲命奔驰,则马力易竭。但那第一句是只适用于赛马的,不幸中国人却奉为人的处世金计了。
中国人不仅“不为戎首”,“不为祸始”,甚至于“不为福先”。所以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前驱和问将,大抵是谁也怕得做。然而人性岂真能如道家所说的那样恬淡;欲得的却多。即然不敢径取,就只好用阴谋和手段。以此人们也就日见其卑怯了,既是“不为最先”,自然也不敢“不耻最后”所以虽是一大堆群众,略见危机,便“纷纷作鸟兽散”了。如果偶有几个不肯退转,因而受害的,公论家使异口国声,称之日傻子。对于“换而不舍”的人们也一样。
我有时也偶尔去看看学校的运动会这种竞争,本来不像两教国的开战,挟有仇隙的,然而也会因了竞争而写,或者竟打起来。但这些事又作别论。竞走的时候,大抵是最快的三四个人一到决胜点,其余的便松懈了,有几个还至于失了跑完预定的圈数的勇气,中途挤人看客的群集中;或者样为跌倒,使红十字队用担架将他抬走。假若偶有虽然落后,却尽跑,尽跑的人,大家就嗤笑他。大概是因为他太不聪明,“不验最后”的缘故县。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夕有敢单身鹰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人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