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老家是在二十年前堂弟结婚时。
我的老家在湖北荆州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离最近的小集镇有十公里,步行是唯一的选择。山村的路,实为田埂,狭窄、弯曲,走在上面不可随意闹腾,稍不留神就会踩空跌落到路边的沟里,摔得个嘴啃泥。山上的路更是崎岖不平,低头数坑洼,抬头数树丫。路面的土是黄基干土,很粘。如果遇到雨天,要把裤子卷到膝盖以上,用脚丫趾稳稳地抠住泥巴后碎步移行。这深一脚浅一脚,那黄泥巴浆能溅到后背的衣领上,有时还会踩到牛屎猪粪。
现在回去就轻松多了,平坦宽阔的水泥公路像蜘蛛网似的延伸到了每个乡村,贯通着省道,还连接着国道,四通八达,交通非常便利。我和父母双亲一同坐在车里,甜蜜地说着老家的亲戚们、儿时的伙伴们,还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一半的路程是在山上的松树林间行驶。这里的山不高,算不上崇山峻岭,却是一座接着一座,连绵起伏数十公里,郁郁葱葱,含蓄而宏伟。靠近公路边的松树,树干清秀,像值勤的哨兵,静静地站在这里守卫着大山,迎候、送往路上的行人。树枝随着阵阵轻风,舞动着纤柔的手臂,向我们招手致意。枝上的排排松针,如同身着绿色裙妆的窈窕淑女,轻盈舞蹈,曼妙风情,这般热情一点也不比黄山那颗迎客松差。放眼望去,山上的松树一排排、一列列,高大挺拔,苍劲俊美。行驶在这林间的公路上,犹如倘漾在绿色的怀抱中,非常惬意。
这片松树林山叫“石螺山”。因这里的水田边水沟边,只要有水和泥巴的地方就会有石螺,而得名。
现在已是冬天,山上枯黄的茅草怎么还没有砍呢?记得那时到了十月份,我们就得上山砍茅草,一捆一捆背回家,作柴禾用,也利于来年的茅草再生长。砍掉那些杂树或一些形态弯曲的小松树,以便冬天取暖。
“没想到这山上的松树长得这么好,不知道这山上还有没有菌子。”我问母亲。
母亲说:“这座山被石螺山林厂承包后,种植了大量的松树,每座山头上都建有哨所,还有人巡逻,才有了现在这片密茂的林子。现在乡村里做饭用沼气,取暖用电,这些茅草谁去砍啊,一层层烂在山里,菌子很难长出来,今年秋季雨水又少,哪里还捡得到哟。”
每年的八、九月份,雨水充沛,气温适宜,在这松山上的青苔中和茅草丛中,会自然长出很多野生菌子,其中最多最好吃的是“雁(按)喃菌”,因这季节里有成群结对的大雁在这松树林子里细语呢喃,本地人把“雁”读着“按”,故称“雁喃菌”。因菌子的味道和营养能与燕窝媲美,也叫“燕窝菌”。
儿时的我,每到这个季节,都会约上同村的伙伴们,拿着竹篮子和一根短竹竿,叽叽喳喳笑笑乐乐地一起上山捡菌子。捡这些菌子一般在雨后。草丛中的菌落,受到雨水的滋润后,在草丛中蹬着小腿,伸着脑袋,比赛似的向外面伸展,像刚出生的婴儿,东瞧瞧,西望望,用好奇的目光观察周围的一切,也在等待着我们把它们带出山林。
听老人们说,山上的草木、动物都有灵性,进山会打扰这些灵性之物的清静,要向山神报告,才有平安和收获。我们来到山脚下,手牵手站成一排,面对着大山齐声高喊:“我们进山啦——!”听到了山谷里的回响声,那是山神同意了,才可以进山找菌子。那时山上的茅草长得很茂盛,有的一、二尺有的近一米高。雨后的茅草上挂有很多水珠,得先用竹竿“开路”,一是把茅草上的水珠打落掉,以免沾湿了衣裳。二是打动茅草惊走藏匿在草丛中的蛇,然后弯下腰,看草丛中是否有菌子。
谁第一个找到了菌子,那就是在这一天里最有本事、最幸运的人,预示被山神最眷恋之人,这是恩惠。会激动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并用最洪亮的声音向同伴们报告:“我找到雁喃菌啦”!其他的伙伴们跟着高兴、激动,应声跑过去,围在那里,蹲下身,拔开草丛,查看菌窝子的大小和多少。观察一番后,你三个他二个,捡完之后继续在这周围寻找。只要能长这菌子的地方,它的周围就会有,这次捡光了,过几天又会在原地长出来。
雁喃菌有一个特点:“菌窝子”。大多以一窝一窝地长着,单个的很少。一窝中,菌体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有的只露出了菌子头部的一半,一副羞答答的样子;有的露出了整个头,朝四周悄悄地张望着;有的舒坦斜躺着,像刚刚睡着;有的刚挺胸昂首,菌把子就能看到,立正!站好!一副得意的神态。刚出土的菌子个体小,菌子的头部还没有完全撑开,放在手里有滑滑的感觉。大点的菌子头部撑开呈弧形,内侧有一条条密密的褐色的菌纹,像梳子一样整齐地排列。捡菌子动作要轻,稍不留神,就会把菌子弄伤或划破,受伤处有褐色液体渗出,这叫“菌液”,周围渐渐变成深褐色甚至紫色,流出菌液的菌子就没味道不好吃了,所以捡菌子要轻捡轻放。每个菌窝子捡完之后,会相互叮嘱:“记住这里哟。”
“快来看啦,我这里又找到菌子啦!”不知道是谁又找到了菌子,欢快的叫着。
这里还没捡完,又听到那边在喊:“你们快来我这里啊,这里有好多好多哟。”
这边喊,那边叫,伙伴们欢喜得不得了,有些手忙脚乱。
每次看到菌子,都兴奋不已,笑声不断,欢呼雀跃,回响在整个山凹里。
有时也会听到:“你们快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毒菌子啊?”然后都跑过去,七嘴八舌,辨认真假,这一般都是杂菌子。
也有故意制造事端的,当我们跑到那里认真查看后,什么都没有,这下就免不了一阵嘻嘻打闹。身上的衣服不仅被茅草上的水珠打湿了,还会粘上一身的茅针,茅针会刺到皮肤,很疼很疼。看到了草中的花儿朵的,更是高兴不已,摘下来插在同伴的发稍上。有的干脆把花腾扯断,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或绑在竹竿上,高高举起做向导。若看到有谁正好站在松枝下面,弓着腰悄悄地绕过去,朝那松枝猛敲一下,当那松针上晶莹剔透的雨珠儿洒落在他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时,敲者早就以极快的速度跑开了,问是谁,没有一个会承认,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一时看不到伙伴们,也会扯着嗓子喊:“你们在哪儿啊?”
“又捡到没有啊?”
“你捡了多少啊?”
每捡完一座山,就聚集在一起,检查成果。谁捡少了,还安慰着:“下次看到菌子让给你捡吧。”还检查是否把有毒的菌子也捡到了,识别菌子的种类,对于我们山里的孩子来说绝对是内行。
小孩子捡菌子没时间性,从这座山走到那一座山,累了就在大路上休息,或躺在草坪上,或背靠背,看天上飘浮着奇形怪状的白云。
这个说:“快看那边的,那形状真像大绵羊,厚厚的云一层一层的,那极了绵羊身上卷卷的厚厚的羊毛。”
那个说:“那两朵像我们这儿的山,不知那山上有没有菌子。”
“有啊,你上去捡啊,你去啊!”
说着说着就会相互追逐嘻闹起来。有时看到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大雁,也会因为究竟有几只发生争吵,有时还和着林子里的小鸟儿唱歌。与小鸟和唱挺逗的,只要我们和着,它们就停下来,歇息在树枝上,盯着我们,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们齐刷刷地望着它们,等啊等啊等它们再次欢唱时,我们又和着它们唱,哎-----它们又停下来不唱了。
“它们想唱专场!”
是啊,看到我们这群热闹的孩子们,鸟儿们在林间亮起了它天生的歌喉,只要有一只鸟儿起个头,就会引得满山的鸟儿同声歌唱,声音独特、美妙婉转,汇成一首首特色交响曲,好不热闹。
小孩子贪玩,也会迷路,那时的我们都不到10岁。
有一次,当我们把各自的篮子装满菌子后,再也没有心思去捡了,就在山上捡松果子玩。听到有人在远处喊:“快来呀,这里有一条小河。”我们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那不是小河,是一条小溪。因是雨后,溪水流量增大,从高往下滚滚而流,溅起的粒粒浪花,像晶莹透亮的珍珠连成一串串。我们把鞋放在山岗上,卷起裤脚,踏着这溪水里的`浪花往下行。捡水里的鹅卵石,打水仗。也不知道肚子饿,直到天黑了,才恍然大悟:辨不清方向,回不到家了。夜幕中的山,形状都是一样,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个生产队,迷路了,也安静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慢慢靠近,手拉着手,围坐在草地上,向沉沉地天空望着,向寂静的山上望着。
“前面有灯光!”
不知是谁这么突然地叫了一声,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了希望,就像那亮光处就是我们的家,飞出去的胆子又回到了肚子里。我们仍然手拉着手,没有一个肯放松,唱着歌儿朝那灯光处走近,走近。在那个伯伯的家里,美美地吃了一顿蒸红苕后,把我们一个个送回了家。
我们还有菌子啊。第二天,老远老远就看到那几篮子菌子偎依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我们去认领呢。
山上还有些其他的菌子,我们叫做“杂菌子”。有绿色的绿豆菌,红色的笑菌,灰白色的奶牛菌,纯白色的石灰菌,黑色的烧火佬菌。
每次都是满载而归。杂菌子洗净晒干后收藏,冬天里和辣椒一起炒着吃。雁喃菌的吃法有很多,大多是先炒成成品,然后用砂罐分装,黄基干土泥巴封口,可以吃到来年的二、三月。家庭中,平时舍不得吃,只有来了贵客,在火锅中放上几勺子菌子,并放在“上席”,以示对客人的尊重。随着火锅中那腾腾的热气,那菌子一缕一缕的香,一阵一阵的鲜,会刺激你的肠胃蠕动。放进嘴里,当你咀嚼的那一瞬间,有说不出的美味即刻在舌尖绽开。那不是一个香或者甜可以概括的,它是自然生长在草木丛中的野生菌,吸收了阳光雨露,它的味道是一种跳动在舌尖的纯天然的活力。
还有一种吃法,雁喃菌采集后做成“菌油”,用瓷罐封装,只有过年时家里来了客人,桌上才有。用小碟子盛着,还不能放开胃口吃,用筷子尖蘸点儿,当味精用。
现在想用筷子再蘸点儿,却没有了。菌子成了餐桌上的名贵菜,且是从宜昌那边贩过来的,其味道也大不如以前。也许与收藏、运输的工具有关,也许与大自然的气候有关,也许与环境污染有关。总之,从市场上买回来的菌子,怎么做也做不出原来的那个味道。
一路行驶在这熟悉的山间,仿佛又看到了藏在青苔里、茅草中,那些让我熟悉的又陌生的菌子。我想着它们。往事如烟似梦。这样的美景,这样的趣事,这样的美味,只能在记忆中回味了。
一、云南的“马丘比丘”
3月1日开车去罗平追逐油菜花时,将方向盘一打就按路边指示牌的箭头往菌子山的方向开。那是一条坡陡湾大狭窄的山路,路两旁的山野风光清新好看,但车开了个三四公里后我们停了下来,不往前走了。因为,我们此行主要还是为了那几十万亩的菜花黄,下晚时分方可拍摄最佳光影。
那次对菌子山深处的探看浅尝辄止。只拍了两张路边农人为备春耕修建蓄水池的照片,跟着山坡羊“咩咩”地叫唤了几声,然后一调头下山。路上有开车进山的人错车时问:山里的杜鹃可开了?我大声说,没见,就看见菜花和桃花杏花开呢。那辆车便犹犹豫豫地也不想再往深山里开了,而那一刻我眼前只有金灿灿的油菜花在视网膜上成像,没时间去想像那菌子山深处藏着什么样的风景。
此前我从没来过这里,虽然大前年为赏会泽的明代老梨花错过了曲靖旅游局局长谭增权先生的邀请,但这师宗县菌子山上的烂漫山花我还是没有直接的认识和想像。云南的山野嘛,何处没有杜鹃花的红黄白紫?暂时不见,错过就错过吧。
3月2号匆匆从罗平回昆,心情被昆明火车站发生的事搞得灰黯起来,但路过菌子山的入口处时还是盯着那标示牌顿了一下,再来这个方向恐怕是经年累月后的事了。
没曾想,谭同学执着,再次盛情邀约往师宗菌子山聚。
没当即答应,想了些别的事——这个春天让人好难过。愚人节的第二天得知是世界自闭症者日,有朋友写了一句珍惜体的话给我:自闭不易,不自闭也不易,且行且珍惜!忽然便想,把这刚过去的3月的阴翳彻底甩脱。
更有人微信上神秘地传说这个月是鬼月,灾多难多,鬼事怪事多。以为然。
近四月的昆明,春花开尽零落成泥,天气一下子进入梧桐树浓荫蔽日的夏季。昆明之春倏忽而逝,太让人不甘心,不甘啊。与其在昆明伤春,不如往山谷里去找回春天。
师宗菌子山的召唤适时而来!
车再次进入那条山路时,路两旁的油菜花结籽了,有的都收割了,一月前的青青麦苗正抽穗灌浆,拂面微风中送来麦芒相刺的窸窣声,像在呵春天的痒痒。此前看见过的那个挖坑已砌成新的蓄水池利用上了。路基两旁石灰岩间的山坳里只要有一片薄土,农人们就把它开垦出来种上一年的希望。
城里人都来踏青赏花,乡下的农人却都一头扑到田地里忙活犁耕,肥力贫疾的红土地被他们悉心呵护整饬,像农妇刺绣一般,一垄垄一畦畦的绣出大地的版画来。
大树杜鹃只在更高更寒处绽放,它们不是人间富贵花,只认冷处偏佳。同行的马儿夫妇大前年已来过一次,显然没来够,还在一路尖叫。
他们在叫高处山林间的映山红和低处田间地头的紫云英,而我尖叫车窗外的石头,那些灰色的岩石景观震住了我!他们叫得如花儿一般生鲜,叫的是春天;我叫得惊讶而奇怪,叫的是岩石的远古意象。
我现在真后悔没把车叫停!
我看见一些人工垒砌的石墙围垣把一大块凹地一圈圈一层层地围成了古罗马斗兽场的模样,那碎石垒出的壁存在于这前不巴村后不挨店的野地,突兀而神秘。这预示了什么?我想让车停下去看看,却得不到同行人的响应,回程也如是这般。
现在看着透过车窗用手机抢拍的照片还是暗自生怨。当时我为何不鼓着下车去看看那些人工劳作痕迹明显的地方,近距离地看一看摸一摸?或许某些石头上就有着先人留下的古拙图案?
从前我到宜良九乡的阿路龙河谷采访就在当地向导的引领下在一山头看见一块岩石上彝族先祖雕刻的太阳崇拜图腾,也曾在临沧沧源县佤族先民的崖画前膜拜。
窗外的遗迹,历史也许相当浅薄,但它却令我遐想不断,我想到的是南美大地上秘鲁国的马丘比丘古印加文明。马丘比丘原义是“古老的山”,它的广为人知也就是101年前的事情。何处的山不古老?
车继续往深山里开,我的想法开始无限发酵,我看见的那景致当然永远不及马丘比丘那么悠久伟大,也丝毫不能与古罗马那气宇轩昂喊声震天的斗兽场的大气象相提并论,它或许只是当地先民的一个祭祀场,有某种功用的汇聚地,疑惑就一个娱乐玩耍之地,一个进行骡马牲畜交易的市场?
在那里,在那石间草地上有纯异域长相的绵羊点缀其间,它们肥硕的身躯缓缓地移动,不定睛细看,以为那是一团灌丛野花开着,固定成一幅油画里的角色。它们断没师宗本地那些跑遍山野的黑山羊们灵动跳脱的模样,当地黑山羊们全都毛发纷披、毛色光亮水滑。一路上,总遇牧人赶着牛羊车前走过。我爱看它们脸上那温顺良善的表情,看不够。
菌子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石灰岩了。山民们利用这随地可取的石头建筑屋舍么?我的想像没错。据我目测,这里的石头都是碳酸钙为主要成份的石灰岩,与石林县的石头成分相同,想那岩层一脉接续逶迤而来,越过云南省最大的(面积相当于新加坡国土面积)的平地陆良坝子,穿过师宗县境,再往罗平去,往贵州、广西两省去。这大地的表皮岩层哪曾断裂过啊?这么绵延不绝地铺张拓展!
地理地质构造的`如是衔接成片,决定了生存环境——水土植被物种的类似,这便决定着生存其间的人类种群会有相仿的习俗和生活方式。仰天倚地,亿万年来,人类在这样的地方繁衍生息。那石头缝里只要有一罅隙,有一点风化的泥土,它都孕育生命。
回到城里,远离了菌子山,但那天我沿途的看见现在很是折磨我,有可能我将再次出发,我不曾奢望自己有惊人的伟大发现,但是我会约上喜欢科考的老朋友比如李四,前去做一次荒野侦探,即便事实告诉我,我的想像多么天真。
生下来,我骨子里便流淌着对天对地对万物之灵的无穷好奇……
二、我的春心托以杜鹃
有一种鸟叫杜鹃,有一种花叫杜鹃。花名源起鸟名,杜鹃鸣春时,那山中姹紫嫣红开得最繁盛的是人们称之为杜鹃的烂漫山花。
唐代大诗人王维有诗“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响声彻夜的是杜鹃的啼鸣。王维诗一向有清朗的画面感,他的字里蹦出了杜鹃清脆的鸣叫。
古时把花名冠以“杜鹃”从何始?也是在唐代有未名诗人写出“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自此杜鹃啼血的意象被诗人造就。
在师宗菌子山的林深处,我自然就想那殷红色的有如头马额上一团红缨缨的马缨花杜鹃正是那杜鹃鸟啼出的鲜血浸染而成的吧?
照这一妄说,那我不就得罪了这山中那黄的紫的粉的白的一众杜鹃花了?难道它们非鲜红色就不佩叫杜鹃?嘿嘿,本人自称是野植物学学徒,我眼里各种花色的杜鹃,乔木状、灌丛样的杜鹃,它们只是植物进化史上植物解剖分类生理学上亲近的一个个族群。中国古代文人笔下的啼血杜鹃,只是一种精神抒写的隐喻和臆想。
1922年,美国自然探险家、动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受美国农业部指派,进入中国云南的丽江采集研究动植物标本,历时27年。此间,他被那里独异的自然风光和民族风情所迷,为纳西人的智慧和友情爱情触动,更为东巴象形文字、殉情文化所惑,千辛万苦写成《中国古纳西王国》一书,他与云南丽江的隔世之缘,或许已在1999年昆明的世界园艺博览会上延续,他当年弄出去的有着丰富花青素的杜鹃品种经由世界上最优秀的园艺人之手,它们的花色性状嫁接繁衍成可以代代相传的性状,从而丰富了世界花卉的颜色。被新中国遣返的“美帝国主义文化侵略分子”洛克,最早把云南的杜鹃花带向了世界。
每一个进入菌子山的探花人,眼睛的看是不会饱足的。手里除了端着相机还不够,手里还捏着手机,长焦拉近远山轮廓放大花色对山林的点染,微距聚焦在一朵朵花冠上,备足的相机电池手机充电宝供给着能量,所有的镜头成了狂蜂浪蝶,不歇一秒地疯抢春天的美色。
山路弯弯盘旋向高处向蓝天向云朵。杜鹃花瓣的粉嫩、花蕊的娇嗲,被人类纵情地宠爱。
我摘了一朵映山红,抽出那花丝吮了吮,细溜溜的一小股甜蜜自舌尖滑下。
一株落红满地的马缨花杜鹃的老根上,我一屁股坐下去倚靠上它,放下我全身心的沉重,自顾迷醉。
我试图捡拾那一朵朵凋零的花朵,想用草茎串它成一条戴在颈上的花环时,花谢春将逝的伤感不知遛去哪里了,只有来自心底的欢声赛过枝叶间鸟的啼鸣。
杜鹃鸟啊,你的名字叫“布谷”叫“子规”叫“杜宇”不是更好听么?你别跟这些马缨花、马醉木、映山红们来抢这顶花冠了。
鸟儿雄性昂扬,花儿雌性妩媚。杜鹃是一种鸟一种花共同的名字,日常里我从没把什么鸟叫杜鹃,我只把好多美丽的山花叫杜鹃。
古诗词里的“杜鹃”最有名的鸣不过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今天,我把我的春心托以了菌子山的杜鹃……
山林捡菌的遐想 朋友,您品尝过野生菌的鲜美之味吗?不用说,您肯定享用过。也许菌子的奇香鲜美正让您回味呢!那么,您捡过菌子吗?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草丛中隐藏着多彩多姿的菌子。在崇山峻岭的山林里,或斑茅草丛中,或悬涯绝壁上,或山箐灌木中,处处都生长着美味的野生菌。如果您去捡过,那您一定体验过捡菌的过程比吃菌更让人惬意!更让人欣喜!如果您不曾去过,那也別遗憾,现在我带您去体验,去欣喜。
在云南,到处是山的海洋,山的世界。抬头看见的是山,低头看见的也是山,您走着走着,不出几公里,不论向北,向南,还是向东向西,您都会看到山。在这些山里,有千姿百态,形形色色,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菌子。
我的家乡玉溪,那是群山竞秀的地方!
这里的山林里,到处都生长着鲜肥的菌子。品种繁多,容易寻捡。
在碧绿玉溪生长的我,少年时代最爱的就是去山林采菌。大雨连绵,又艳阳高照的夏季。田野,山林无不充满绿意,生机盎然,生命蓬发,这正是采菌的好时节。 听到大人们热议明天釆菌的事,年少的我便兴高彩烈。只听放牛的大爹说这边的山菌子多,放羊的小叔说那边的山菌子更多,大妈大婶更是大声而欢乐的说个不停。煤油灯下的人们都异常兴奋,我年少的心早已飞到山林。
天上的星星还在闪烁,大地还在沉睡幽暗。去采菌的一群人,肩背竹箩,手拿镰刀,踩着淡淡月光,爬上一坡又一坡,翻过一山又一山,一走十多里,步行三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地处西边山脉的腹地一一长岭山脉。海拨二千米左右的山峰,四周山体连绵,群山叠障,山脊绵长,山箐陡峭奇丽。满山遍野的松林,地上铺起厚厚的`金黄松叶,杂木丛丛,山花艳丽。
晨曦初现,星隐月落,天光放亮。捡菌的一群人四面散开,按选好的山林各自搜寻。
一会就传出兴奋的欢呼:〞哦,我看到一窝白羊干菌〞,另一边又高呼:〞好多好多的红羊干菌〞。欢呼声,惊喜声此起彼伏,在上岗,在山箐,在半山腰喊声缭喨回旋,余音袅袅。我快速地寻找,专注地搜寻。欢喜中一脚踏上又黄又厚的坡上松毛,像滑冰般,一下从山顶滑下山腰,落在厚厚的松叶上,站起一看,眼前星星点点,一朵一朵的,又肥又嫩的菌子,顶开覆盖的松叶,娇美的挺立。我欢悦着蹲下,小心翼翼地采拮。釆完这边,刚走几步,在松散的绿草丛中,又看见几朵又大又鲜的红干菌,形态优雅,昂首挺立。我异常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摘取。一路寻找,一地细心搜寻,像寻找珍宝,那么专注,那么用心,时而用镰刀勾开落叶,时而用手扒开斑草。功夫不负所望,在野兔洞里,终于找到又肥又壮的干巴菌,形态美如花冠,异香扑鼻。更有穿梭在山箐的灌木丛林,灿烂的阳光散射树影,使林中显的斑煉美焕,沟谷流着清澈之水,水声悦耳,悠声如乐。抬头寻望,梨花树下一朵朵鲜嫩美丽的青头菌隐居树下。偶尔还能见到伞状的鸡枞花菌,像仙女散花。非常美观。山箐两旁的悬涯峭壁上,或绿草丛中,又常常使你捡到干巴菌,使你倍感欣喜。但有时你走了一山又一山,翻遍草丛和丛林,可是菌子的影子你都看不见。有时他人刚采到许多菌子,人才离去,你的来到又有新的收获。有时你发现一窝菌子,采拮后顺菌脚小菌的方向寻去,又会有许多菌子等待你。釆菌的过程就是这么有趣!山林的深博神秘使你不由的充满遐想!让你收获的不仅是菌子!
山峰魏峨,山脉绵绵,丛林茂盛,野花奇丽,箐水潺潺,鸟儿鸣唱。灌木丛林,你一台头,许多绚丽的山花,那种奇丽,那种神姿,美的让你心颤。还有形形色色的野果,随手摘一颗尝尝,又鲜甜,又解渴。满山遍野的扬梅,更会让你尝涎欲滴。
上山采菌,可以捡拾美味的菌子,可以让你体验大自然的魅力无穷,可以使你神思飞扬,更可以让你感悟生命的力量!生命的顽强!生命的可爱!
朋友,如果您到玉溪来,如果您被我的描述而动心。没关系,我带您去深山老林。我心里很想很想再去山林深处采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