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途中,看到了一块金色的麦田,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难言的喜悦,想起了小时候麦收的情景。
麦子是河套平原最主要的农作物,也是每年开春后最早播种的庄稼。七月,是麦子成熟的季节。大片大片的麦田连成一片,聚成海洋之势,一望无垠,麦浪随风翻卷。那时候的麦子个头不是很高,刚探到我的腰间,像童年时的我们,大概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单薄瘦弱。麦子是我们亲密的伙伴,我们喜欢在麦浪中穿行、捉迷藏,体验“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游戏,硕大的麦田,如同迷宫一般,给我们带来无尽的欢乐。于是,一些捣蛋鬼会因为不小心将麦垄压倒而招来大人的一顿训骂。
麦子成熟时期,是农民们最忙碌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麦子的收割全靠人工完成,所以,人们要在大雨来临之前将麦子抢收回仓。那几日,父亲会天天去麦田看看,不成熟的麦粒水分太多晒干后不够饱满,成熟过头的麦子又容易在收割中炸飞洒落到田里。所以,麦子的收割要瞅准时候,不早不晚,这个判断全凭多年的经验。
麦子的收割是播种后的第一次收获,谨慎而隆重,我们这里称之为开镰。
开镰前的准备工作同样不容忽视,曾记得父亲早早将几把镰刀磨得闪闪发亮,母亲蹲在水渠边,将装过化肥的“蛇皮”袋子一一洗净,晾干后开始缝缝补补,每个袋口还要系上捆扎的'麻绳。这样的袋子,至少有几十上百个,在院里堆成一摞。
开镰!父亲的话似一道命令,掷地有声。于是我们提着镰刀走进麦田。成熟的麦穗,已经垂下沉甸甸的头,麦芒被风干得坚硬而锐利,如金针般炸开。折一枝麦穗在手心里捻一捻,便钻出一粒粒黄澄澄的麦粒,用牙咬一下,已经发硬,是那种瓷实并富有弹性的感觉。
因为是在暑假期间,村里的大人娃娃几乎全部出动。父亲先为我们做榜样,他低下头,弯下腰,左手揽着麦垄的腰部,右手的镰刀紧贴着麦苗的根部,“刷刷”两声,一把麦子便攥到手中,然后麻利地将其分成两股,头对头交叉着一拧,形成一道葽子,压平放在地上。随后齐刷刷割下的麦子,被整齐均匀地放在葽子上,扎成一捆捆。父亲的身子俯得很低,只露出一顶上下起伏的草帽,像是麦海中的一尾鱼,在我们前方缓缓游动,身后留下的是整齐成行的麦茬和横七竖八的麦捆。
长长的麦田,如同无际的海洋,让我们这些孩子心生沮丧。为了鼓舞我们,父亲会为我们量化任务,这一垄是哥哥的,那一垄是姐姐的……谁先割到地顶头,谁可以坐下来歇一歇。头顶着毒辣的太阳,汗水顺着脊背流下来,蚊子也趁机“打劫”,偶尔触到的麦芒针刺般疼痛。但我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镰刀,不一会儿,胳膊便酸困得抬不起来,腰僵硬得好像石化了一般,原本干净的脸早被麦灰和汗水糊得花里胡哨了。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手工割麦是最为艰苦的农活,虽然我只割过一次。
收割的麦子被一捆捆叠放到打麦场,像一座座小山,又像是一个个城堡。打麦同样需要看老天的脸色,只能在无雨的时候,铺在场面用“六轴”碾,麦秸被压扁,麦粒脱落下来,远远望去,像贴在地上的一张圆圆的硕大的饼。用钗子挑去上面的麦秸,便看到无数赤身裸体的麦粒正憨态可掬地簇拥在一起。农民们坐在金色的大饼周围,估算着收成,晒得黝黑的脸上荡漾着丰收的喜悦。
碾下的麦子,除去麦秸后,攒成一堆,还需要借着风来清澄,我们这里叫扬场。这可是个技术活,父亲先瞅瞅风向,顺着风势,将麦粒用木掀扬向天空,形成一阵阵麦子雨,饱满的麦粒“啪啪”落到地上,干瘪的麦粒和麦皮则随风飘到一边,划分成痕迹明显的两派。人们喜欢嚼新碾下的麦粒,咬开后白白儿的,裹挟着阳光的味道,还带着一丝水分未散的青涩,让你的唇齿间鲜香弥漫。
我更喜欢小麦入袋时的感觉,我撑着袋口,看着一粒粒胖乎乎泛着金属光泽又状如蝌蚪般的麦粒,争先恐后地涌进袋子,“哗哗”的声响,像一股溪流,在我的怀里、在父亲的指缝间流淌,这是丰收的动静,击打得我们的心也瞬间丰盈起来。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当麦子被一袋袋码放在仓里后,父亲的心便彻底踏实下来。
现在,有了机械化设备,人们的劳动强度大大减小,麦子的收割进程被大大缩短,麦苗因为营养丰富,也被注入了活力,长得整齐划一、粗壮挺拔,如同人工修剪过一般。麦子的产量大幅提高,麦子的种植面积却逐年缩减。现在只能零星地看到一些麦田夹杂在花样繁多的经济作物中间。但是,只要看到它们,就好像看到童年的伙伴、久别的母亲,顿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想投入到它的怀里,想嗅一嗅它的味道。
或许,我本就是乡间的一株麦苗,即便被强行移植到城市的高楼里,却终究摆脱不了对泥土的深深眷恋。
从山东省济南市古城商河县到市万坊村,路程大约20公里。
不惑之年来到异地工作,多少有些不适应。高楼厂房平底起,饱阅沧桑纪春秋。为了生活和事业整日忙碌是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到城市的同仁们的真实写照。虽不像过去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那般慷慨悲歌,但工作繁忙,一家人离多聚少,总少不了一些牵挂,多一些寂寥。有幸的是麦收就要开始了,我们村是山东著名的“麦田保护区”。沿商河县城316国道驱车向南30分钟,就是我们村“麦田保护区”。
麦子熟了该收获了,我和爱人驱车带着孩子回老家帮忙收麦子,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农民们的重要节气,谚语云,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雨吃饱饭。过五月,应该称为抢五月,所以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要赶回老家帮忙。
儿子还是第一次看我们收秋,格外兴奋,把车窗按下,小脑袋左顾右盼好奇的看地里的庄稼,不停的问这问那,我们不耐烦的回答着他幼稚的十万个为什么。
车子在宽宽的马路上飞奔,车载音响里飘出悠扬的歌声“在希望的田野上…”道路两旁的白杨树唰唰的向后倒去。驾驶室里不时的飘来阵阵带有微甜的麦香,这香气是那么的熟悉与迷人。广阔的大地上只有两种颜色,心旷神怡的金黄色,在天边与蔚蓝色的天空衔接,在大片麦田中间夹杂着行道树。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金黄的麦浪。黄色是主宰,绿色是点缀!
在远处黄色海洋中,有一片绿洲。开始是一个点,随着越来越近,绿点越来越大,变成绿洲。繁茂的绿树之中露出了红色的房顶,几缕青烟随微风慢慢飘向天空。近了,看见了村边像镜子一样波光粼粼的池塘,倒影着岸上一座座红瓦白墙的小院落。
车子拐进村里,一排排灰砖红瓦,高大宽敞的平房,栽满槐树和月季花的洁净街道,街上有几位老人坐在大槐树下乘凉,聊着他们过去的岁月。
老远就看到爸妈站在那里了,孩子高兴的爷爷奶奶的叫个没完。父亲领着他的孙子去看他喂得小羊羔了,母亲对我说快去坡里给你哥嫂帮忙去吧,可能收着了。我和妻子走在田间的路上,和乡亲们打着招呼,让着来来往往的运小麦的车辆。远处几台联合收割机在地里收割,收过的地里就像被剃的平头,齐刷刷的麦扎很是好看。现在的麦秋用不了几个小时就完事大吉,人们根本就不当一回事。我不由想起了我小时候过麦秋的情景。
那时麦秋学校会放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大人们收麦子。早上三四点,父亲就叫我们起来,拿着昨晚父亲磨快的镰刀,去割麦子。大地被人们用田埂分成了一条一条的,中间是是田间小路。在父亲的指认下,我们找到了我家的麦地。开镰了,我一手抓麦子的节杆,一手用镰刀割,嚓嚓,嚓嚓。我觉得很好玩,开始还能跟上大人,可一会就被拉了老远。过了一会儿,天明了,我直起了酸痛的腰,看见父母还是不停的割着,汗水把脸上粘的尘土冲的一道一道的,尽管脖子上搭了毛巾,可是都顾不得擦汗。
这时我发现地里竟然满是割麦子的人了,由于是才收割,人们都心情好干劲高,有的还大声说笑。快到八九点的光景,人们开始回家吃饭了,有的带了饭,就在地头吃。那时过麦秋是吃馒头的,还有咸鸭蛋,算是很好的了,平时是吃窝窝头就咸菜,鸡蛋鸭蛋都要拿去换钱的,除了来客人一年也吃不着几次。吃完饭,父亲套了牛车去拉麦子,母亲和我们再去割麦,再次回到地里时,我的腰痛的弯不下,手上也磨出了水泡,可是不干不行啊,过秋有一个小孩帮把手都好啊。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头上,就像头发烧着了一样,可是不能休息,回到场里还要把麦秆用砸刀砸开,因为麦秆太长不好压。我的腿像灌了铅,拖不动,割的麦子都捆成了捆,我搬的都挺费劲,父亲用牛车拉了三车,都必须砸完才能回家吃饭。那时的我真的累迷糊了,中午回家往床上一躺,浑身就像散了架,动也不想动。脸上胳膊上都是黑色的灰土,麦旺扎扎的难受,浑身都刺痒,那也不想去洗,真的不想动弹。
中午在毒辣的太阳底下,父母把摊开的麦子再翻几遍,我和哥哥是睡了一小觉的。下午我们又去割麦子,天黑后回场里再砸麦秆。第二天还是起那么早,还是中午砸麦秆,摊麦子,只是吃饭后就套上牛,拉着圆滚滚的石轴【轱辘】,去压麦子,牛太慢了,有时压到天黑也压不好。有驴的就好多一了,用一块布蒙住驴眼,可以转的快些。父亲在压麦子,我们还是去地理割。下午五六点钟,我们都回来起场,把麦秸用木叉叉起,放到一起,现在还不能把麦秸垛起来,因为还要压二遍,有的要压三遍的。起完麦秸,把带着麦康的麦子堆成一堆,看看有没有风,如果有风,就顺着风向,父亲拿了簸箕,哥哥用木制的掀,铲起麦子放进父亲端着的簸箕里,顺手一扬,麦子就像一溜金黄的雨撒了出去,麦康就被风刮到一边去了。
扬完场,天完全黑了下来,但还不能回家,还要砸麦秆,把扬出来的麦子摊开,几天后把麦子晒干了入仓。就这样过二十多天,快的也要半月,把麦秸都垛起来,上面糊上泥巴。等以后盖房子和泥用,或者冬天没有草料时喂牛。这时才能算过完麦秋,期间也把玉米给种上了。经过一场麦收的人们,都会被晒的'脱一层皮,但人们不会去在意的,只有收获的喜悦,因为农民只有在这丰收的季节里得到了满足,过秋就是农民的节日!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去济南出差,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一位民工打扮的人。因为闲的无聊就和他攀谈起来,他说回家过麦。我说:“天这样旱,收成不会很好吧?”他说:“是啊!今年要赔本的。”我不解的问:“那你还种地干嘛?反正你打工也不少挣钱!”他说:“谁说不是那,可是心里老是割舍不了那块地,每年过麦时在外边干活心里也不踏实,不回家就像缺少了什么似的!回去哪怕只收一袋子麦子也算过秋了!”我看见他说这话时眼里有泪花在闪现。
哥哥的麦子很快就收完了,我根本就没有帮上忙,因为用不着,大型收割机收完后,倒入早就等着的三轮车,拖拉机斗里,人们有的直接去卖掉,有的人拉回来,放马路上晒晒再卖个高价?中午我们一家喝着啤酒,讨论着今年的收成,都很高兴。妈妈端来一盘子淹腌好的咸鸭蛋,说:“你们快尝尝,你弟兄俩从小就爱吃!这鸭蛋我用酱油,味精鸡精等精心腌制,个个里面都有油!”儿子看到摆在盘子里,都切成荷花状的鸭蛋,伸手就抓了个放嘴里,只嚼了几口就吐出来了,嚷着:“太咸了太咸了!”我们也说以后少吃盐,盐吃多了血压高血脂稠,还会致癌!爸爸看着他的小孙子眯着眼笑着说:“我们都吃了一辈子了不是好好的?来,再吃一块!”妈妈说:“现在的人都高般了!吃啥都不香了,还这病那病的!”我妻子在厨房探头说:“现在富裕了,吃穿都是小事,只有健康才是大事!”妈妈叹息着,摇着头又去厨房端菜,她不明白为什么人都变了。
哥哥嫂子都在村东的厂子里打工,每月八九千的工资,种的麦子去除种子农药化肥,还要雇人浇地雇车收割,真正收入寥寥无几。但他们还是坚持着,因为那是父亲的心愿。没有办法,还是要过麦秋。我想老人还是忘不了过秋时,那份记忆吧!
回来时儿子天真的问我,天这样热怎么还去收麦子啊,等凉快了去收不行吗,我们都笑了。孩子啊,你已经
关于麦收的现代抒情散文:麦收记忆
打场不光苦累,也有乐子。
打场时,正常情况下没法歇息,偶尔有休息间隙,都是因故障或异常情况,比如停电、柴油机坏了、脱粒机不动、电动机烧了、皮带断了和电线破了等。这时,我们的孩子气就彻底地复活,立即野性大发,终于可以喘口气,玩一会了,心里那个高兴劲简直没法形容。
尽管已经累得半死,但因心理作用,疲劳便一扫而光,感觉不到累了。因为处理故障全是大人的事,我们小孩不懂,只懂得玩儿!伙伴们如恶狼捕食般朝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麦垛冲去,开始爬麦垛比赛。爬麦垛很费劲,因为麦秧特别滑溜,稍不留神,就会滑下来。有时,我们故意躺在麦垛上,用麦秸秆当作被子盖满身子,简直比躺在席梦思上还舒服。有时歇够了,就在上边打仗嬉闹、捉迷藏、翻滚跳跃、相互追逐,全然忘记了劳累。
脱粒之后,便开始扬场。
那时,扬场全是手工进行,工具是木锨、扫帚等。扬场是个纯技术活,需借风助力,故要根据风向风力,选定扬场时间和作业方位。风太小起不到分离作用;风力过大则会把麦籽也刮走,没法扬场。
一人用木锨铲起麦粒,迎风向上向前扬出去,借风力分离沙石、尘土、麦粒、麦糠、麦草杂物,它们大致按此顺序从近到远依次排列。另一人在麦堆旁持扫帚扫麦糠,扬一锨,扫一扫,依此循环。扬场动作是关键,不是直接把麦子“囫囵个”扔到半空,而是用巧劲把麦粒散扬成扇形,在空中布展成一条薄薄的美丽弧线,让风参与进来吹拂挑拣。随着一锨锨扬起,地面逐渐隆起圆形麦堆,前后两侧是小量泥沙和糠草。扫糠者不停地从麦堆上向外围顺势掠走带皮的麦粒。扬场人要戴着草帽,一是防晒,二是不让沙、尘、糠、麦掉进头发和衣领里面。扬场后,总会剩下带皮的麦粒,需要用碌碡碾轧,压得差不多后,再次扬场分离,以此类推。到最后一轮,还需要妇女出场,用簸箕手工筛选出已所剩不多的带糠麦粒。
后来,队里买来金属制手摇式扬场机,速度和效率大大提高。其优点是实用性强,可以说,适于各种粮食的扬场分离作业。
1975年前后,出现了机动扬场机,由柴油机或电动机驱动。其好处是不需借助自然风,有风无风照扬不误。
关于麦收的现代抒情散文:麦收记忆
“麦浪滚滚闪金光,男女老少收割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心里喜洋洋啊喜洋洋……”每当我听到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时,眼前总是浮现一望无际的麦田,金色的麦浪此起彼伏,收割的情景非常壮观,令人心潮澎湃。
我家位于练江河畔,每年5月下旬,就到了即将收获小麦的季节。每当我置身麦田,拂面的风好像是蒸熏过的,似乎空气中隐约漂浮着麦香的味道。我不由得抽了抽鼻子,笑容可掬的母亲说:“你准是闻到了谁家刚掀开锅盖,蒸出了一锅白馍了吧!”这时,我会站在村西头的槐树下,举目远眺骄阳朗照的大片麦田。只见地平线上风生水起,空气像亮晶晶的水波一样,静静地流动,劳作的人们,神仙般地在风中款款游走,有一种空气的曼妙之美。母亲站在我身后,告诉我那就是土地的风水。
“麦季定收成,一季保全年。” 麦收,对于农民来说尤为重要。小时候,看《地道战》、《地雷战》、《粮食》等电影时,都有这样的场面:遍地麦子熟了,鬼子就从据点炮楼里出来抢粮食。乡亲们从抢种到抢收,到手的麦粒儿都不是轻易得来的,不仅要与不劳而获的日本鬼子夺,还要与不等人的时辰、天气抢。夏收紧连着夏种,即使是和平年代,一旦到了收割时,也如同遭遇了一场突击战。要在晴好的天气里,在阴雨的间隙里,确保夏季的收成。届时,庄户人家会走进金灿灿的麦田里,掐一穗麦子在手掌中搓弄一番,喷一口气吹去散碎的麦壳儿,将掌心剩下的麦粒儿丢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说:“该开镰啦!”
于是,吃过晚饭,就开始蹲在各家门口,庭院里蘸着月光磨镰刀了,那节奏明快的磨镰声就像一道道战前动员令,在乡村寂静的夜晚传播得很远很远,一把又一把被磨亮的银镰就像一弯弯新月,挂在每家庭院的墙壁上。翌日,天色未亮,麦田里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收割景象。男女老少齐动员,年轻力壮的男女在前头挥舞着镰刀,刷、刷、刷,一垄一垄的麦子应声倒下;年迈的老者把割倒的麦子打成铺子,准备装车运到村头的打麦场。那时的孩子们是要放麦忙假的,有的帮大人们送水送饭,有的在车辆装运之后拾麦穗。我上初中之后,每年都干起了踩车的活儿。上了高中后,个子长成了,就与男劳力一样割麦、打场。我清楚地记得,在那溽热难耐的天气里,还必须穿上长衣长裤,即使这样也不能防御麦芒的锋利,麦芒依旧会穿透衣裤,将手掌、胳膊、大腿刺得伤痕累累,又痛又痒,浑身黑油油的……当时的体会是:白馍好吃,割麦辛苦。尽管家里才几亩地,可我最怕的是割麦。每当割两个小时后,腰疼难忍,只好在地上围。记得有一次,我为不割麦,骑着自行车到处找收割机(实际上是手扶拖拉机带的剪割台) 。当我把收割机领到我家的地头时,母亲和爱人已经把麦子割完了。后来,这件事经常被爱人提起。
当然,现在与过去大不相同了。每当豫南金色麦浪翻滚的时节,中国第一镰就从我们驻马店开始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排着雁阵般的大型收割机,由此向北开始收割,徐徐迁徙,大片的麦田依次被收割得干干净净,不仅节省了大量时间,而且少了许多繁重和辛劳!我记忆中的打麦场、滚动的石磙、翻麦秸的木杈、扬场的木锨,以及面包般的麦秸垛等,都已成为渐远渐逝的风景和封存的记忆。
二十年前,当“呱呱呱咕”的鸟叫声响彻田野上空的时候,我们知道小麦就要成熟了。人们便开始准备收麦子用的工具,家家户户都要赶更上集买铲子买镰刀。把铲子镰刀在石头上磨得飞快,然后把铲子安在铲杆上,把镰刀安在弯弯的镰把上。
“呱呱呱咕”,“呱呱呱咕”,这是一种什么鸟,至今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每当小麦成熟的时候,它们就会飞来,在麦田的上空一边叫着一边飞向远方,几秒钟反复一次。我始终没见过它落在哪里,或在哪里栖息停留。它们好像就是麦田的观察员,在不断地飞越田野、村庄的时候,告诉人们:麦子熟了,麦子熟了!
只要听到这种鸟声,人们便不再懒惰,就开始洒水碾场。那个时候,村子外边,家家都有一片场,不种庄稼不种菜,专门留着夏碾小麦秋晒玉米。收麦前先把场地除草平整,然后洒些水,用牲口拉个石磙把场地碾得结结实实又光又平。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收麦时节天气燥热,常刮南风。看着还没熟好尚且半青色的麦子,夜里被燥热的南风一吹,很快变得一地金黄,突然之间全都熟透了。
一年一度的繁重的劳动开始了。
天刚蒙蒙亮,就要早早起床。早晨凉快些,能够多干活。男人用铲杆铲,妇女用镰刀割。铲到中午,还要把早上收的有些潮湿的麦秆翻晒一遍。中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晒得人汗流浃背。即使累得少气无力了,父母也不让我们休息一会,总是催促着说:“赶紧干吧,别等变天了,一经雨淋,铲倒的麦秆就该掉头了,捡都捡不起来。赶紧割完了,还得往场里拉呢!”
铲完一块地,就开始往场里拉。买了四轮拖拉机的人很少,家家大都是用木板车拉。木板车我们这里叫架子车,是用坚硬的槐木或榆木做成的。车下安着建筑工地常用的人力车轮。拉麦的时候,先把车轮放在一边,把架子车平放在地上。为了能多装,常常要在架子车的前头或后头绑上几根木棍,这样可以增加装载面积。
先把割倒的麦子搭成一堆一堆的,再用木叉或铁叉挑着往架子车上装。干了的麦秸秆比较光滑,不会装车的人很难装多,一亩地的麦子往往要拉好几次才能拉完。会装车的把车装得很高。装好后用绳子勒紧,找人帮忙把架子车的两根车把抬起来,把搁在一边的车轱辘放在车下,才能拉着走。那时地里的生产路高低不平,车子走在路上左摇右晃,一不小心,费了半天苦力装好的麦车就翻了。翻倒的麦车还得重新再装,一大堆麦秸棵沉重地挤压着,拽也拽不动,等再次装上车,恨不能把人累死。
麦子好不容易拉到场里,一时找不到车碾,还得垛起来,防备着下雨。等约好出租的三轮或四轮拖拉机有时间来给你碾场了,你再把麦垛摊开晒着。拖拉机是按时间收钱的',麦秸晒得越干碾得越快,用的时间短,付给人家的钱就少。所以,一场麦秸往往要翻几遍,累得人上气不接下气的。
拖拉机来了,在晒好的麦场上碾一遍,麦秸还得翻,翻后再碾。碾过两遍后,要抓紧时间起场。起场就是把碾过的碎麦秸用叉挑起后垛起来,把剩下的麦籽麦糠碎麦秸聚拢到一块。
最后就是扬场了。
扬场必须有风。风小了麦籽扬不出来,风大了会把麦籽刮跑了。扬场可是个技术活,要轻铲高扬散得开。扬麦时铲起一锨麦籽麦糠混合物,手腕一抖抛向天空,麦皮、碎麦秸随风飘走,麦籽呈一溜线均勺散开,洒落在地上。
扬场时还需要有人配合,你扬一锨,那人用大扫箒扫一下,把没飘走的散碎麦头、麦秸秆,还有小土坷垃、石头子扫到一边去。
庄稼人最高兴的就是这个时候。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一大堆黄澄澄的麦籽,干干净净地扬出来了,双手捧起来,用鼻子一闻,那原始的新麦味道沁人心脾,当时那种心情那种感受,是城里人终生也体验不到的。
后来家家都有了农用三轮车或小四轮,往场里拉麦子不用人力车了。再后来,很多家又买了打麦机,就不再碾场了。但是收麦季节还是很累。那么多亩地的麦子要铲倒,还要装车,还要卸车,还要用打麦机打。用打麦机打麦,常常昼夜不停,一打就是一个通宵,既累又脏。出风口喷出的麦糠混合着尘土,把人荡的睁不开眼,鼻子嘴里都是土。一场麦打下来,对着镜子一照,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即使戴着口罩,口罩也会给你荡得透不过来气。况且那么热的天,戴着口罩也难受。
生活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民,真正是苦难沉重,不但有“天灾”,还有人祸,几十种农业税名目繁多,农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粮食,一分钱不给,光“交公粮”就要交去三分之二。一年到头,种粮者反倒要饿着肚子。
如今,再也没有收麦季节的劳累了,谁也用不着购买镰刀和铲子了。村头的打麦场也都种上庄稼不再保留。以前人拉背驮半个月还收不完的小麦,现在一二个小时就给你收光打净了。大型收割机,一过去两米多宽,收得快打得净,一点土气都不沾。一仓一仓的麦籽直接给你卸到车上,熟透的麦子收下来不用再晒,直接可以去卖或入仓。再也不会让你在烈日下晒得汗水淌流,不会再让小型打麦机荡得鼻眼不分。
农村变化之大,要是搁在二十多年前谈论今天收麦时的情景,无疑是痴人说梦,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十年来的改革开放,救赎了中国农民。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快速发展,农业机械化程度有了大幅度提高,使中国农民彻底的告别了肩拉背驮的耕作方式,也能像城里工人一样,穿着制服去耕种土地收获粮食、水果、蔬菜等,再也没有人来收你的“公粮”了。不但不收“公粮”,种地还给你钱,还给你免费打井、修路、架电线,这些事要搁在二十年前,你相信吗?
现在,当个农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