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面的地里,除了果树就是豆子
夹杂零星的蔬菜
只是菜很青绿,果树叶秀枝媚
唯有豆子,满粘着尘土的黄
静静的立在秋风里
凌乱而不失方寸的守望
只为静候一把镰刀的救赎
这无疑是一个好天气
蓝天、白云,海的色彩
棉的温暖,还有一双有力的.手
和等待迎娶的架子车或三轮
今天,她就是朴素而娇美的女子
掸掉了所有的风雨尘埃
奔赴一场义无反顾的献祭
阳光刚刚好,汗水泛着透亮
突突的车轮满载着盈实的嫁妆
一路向家,豆荚欢欣的唱着
迫不及待的掀开紧裹的头纱
就像一个卑微的人
猛然打开自己的灵魂
豆荚声里,阳光的味道浓烈
一只蛐蛐,隐于豆柴里
大声而肆意的吟唱
随手捻起一粒蹦出的豆子
仿佛捻起了这女子热烈的心意
我忽然无端冒出一句
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这游走的风就此打住脚步
人世间仓仓皇皇走到如今,总有多少悲与喜难以言说,无论心间有多少悲凉,可总有些人时时浮上心头,为孤苦的人生添了暖意。
那日,本想去拜访杜道长,不料曹豫龙来电,相约金台观下,五时左右,夕阳西下,街市依然车水马龙,陵塬横亘眼前,有些占地方,并不讨厌,反而因了金台观更加可爱,金台观因了张三丰沾了仙气,隔河而望鸡峰,城就在脚下,大量的绿色植物如同一片绿云,太阳腐腐蚀蚀,山川一片肥胖,拾级而上,绿柳缠绕着,如今金台观修的宫殿一般,三六九样,殿、廊、亭、台、牌楼,坐坐,摸摸石狮就满足了,那石狮似我,呆头呆脑,不懂人间烟火,枉在仙地。与曹老师攀谈多时,无有逛景之意,人生不就是和知己聊聊,试问懂你的有几人?景在人不在,冷了萧郎心,拍遍十二栏,也是枉然。
偏偏在这河川道里,渭河缩小成一线瘦脊,鸡峰也不能成倒影,桥北处起造了市政府大楼,再往北旱塬中轴线上悠悠地建造成代家湾生态公园。高大的石牌楼与塬顶上牌楼遥相呼应,十几米宽千米长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在三面高楼合围下,如天梯般从塬坡垂下,那气势够宏伟。沿路过桥洞子,上有火车道轰隆隆,过涵洞,阳光从楼间穿过,炽热的洒向大地,灰石栏白地板显得更白,而两旁山坳里,一排排数万棵青松如绿幔子兜头拦罩黄土崖。此时,午后三点,有雾气川道铺延,南山不能望见,太阳金光腐蚀,高处黄土的黄,万木绿的绿,蔓延的白石大道,白绿黄三色统治着这里,相得益彰,格外醒目。
行人不是很多,拾级而上,踩着石阶犹如登仙道,看满眼的绿,舒目;听两旁松针间风响,悦耳。耳目都受了,心间就升腾起阵阵豪情,大口大口吸一下,香甜就融进腹腔,脚下就劲儿充沛,迎面高台处有几个保洁员坐着,原来是一处做生意的在卖水,那太阳毒毒的照着,脊背就涔涔冒汗,看塬越来越高,刚才给了个眼欢喜,拉直线早到了。可单单凹了下去,上了几十台阶后,才发现有公路,有引渭渠水,一池悠悠,要是住在此间,绿水青山,幽极僻极,山下是繁华的城市,多美。喝瓶水后,见后面的人早超越了自己,拼着一股劲又往上爬,爬山往往就这样,一个人时就可以打退堂鼓,人多就激励着自己,别人能上去,为啥自己要当逃兵,别人会耻笑的。
就这样一直鼓劲,就会坚持上去的。上山又特别费膝盖和脚板,好多年不爬山,首先是腿不答应,然后气力跟不上,就喘,汗就溻湿了衣服,往上看,高不可攀,往下看,人如蚂蚁,高楼也矮了,一切都匍匐脚下,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感,坐在石椅上,任凉风徐徐吹来,敞开衣服扣子,绿色环抱,自己不似仙都是仙了,有飘然之感。看中心大道冬青围成的'周秦铁架,古朴厚重。看鸟儿上空头顶盘旋,要是有一曲陕北民歌唱来,那要是有多惬意。石阶还是比较乏人,少了山花草间野趣和生气,却多了庄重。歇足了,凭石栏处朝下望,真是一层和一层的感觉不一样,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眼见得高处石牌下人已不少,更刺激着自己一股豪情,顾不得热累,一口气噔噔噔往上攀。
哟,终于登上了塬顶,那两旁的青松左右摇摆,似乎点头祝福;那山顶的轻风徐徐吹来,人好像从地窖里爬出来,太阳斜着直接照来,经过花圃,无心仔细端详石牌楼,视野是极其的开阔,巨大的广场上有买各种饮食饮料的,有买纸风筝烤肉的,有各种小孩骑的开的车子,但明显比陵塬上的人少多了,各种供游玩的车辆也少,此时,大家都累的找凳子或就地在石台阶上休息,等一身身汗被风吹干。
看远处的视野极好,天上的白云感觉触手可得,而远处的油菜花和四周的绿树环抱围绕着,就无数的幸福涌来,尤其在办公室待惯的人,比这美丽的风景触摸着,眼里心里全是美好,被春景腐蚀的,像金色的阳光撑得塬更富态和情调了。转过石阶,细看这高大突兀的一个建筑物,格外醒目,和山下的遥相站立,更加雄壮,如一个不可一世的男子。左右正背面各写着:七千年历史开卷凤舞陈仓真宝地,八百里秦川入怀龙腾华夏仰鸡峰,横批:周秦风物。另一副:凭栏望秦岭千山竞秀,回首忆周原菫荼如饴。好联,道尽了华夏始祖炎帝出生在秦岭南脉,带领先民刀耕火种,开创华夏文化,而后,周文华发展在渭河北岸绵绵延延亘古不断的山脉上,从杨凌扶风一直到甘陇,周秦汉时在这里不知演出过多少故事。凛凛冽冽城头上常换大王旗,凤凰山到蟠龙塬一直人才辈出,日头融融,看天空似穹庐,大块的绿色织染着,行人如风景点缀成一幅画。
阔大的塬上,弥弥漫漫,近处广场上,男女老幼,坐卧不定,如夏季黄昏打麦场上,各说各的话,乐乐呵呵,谁也不知说了些啥,只知愉悦了心解了乏,留了个甜蜜。风润润吹着,满目大块的绿舒了眼目,台阶上不停地有人爬上,那边停车场一溜的小车。身上汗住了,腿脚也不累了,就起身朝广场里走去,原以为又是一个普普通通消闲的去处。
经过东边像篱笆一片的树林拐回来,就被一个塑像吸引了过去,前面一个横刀立马威风凛凛的将军,后面一个大大的城门或是关口,结果仔细看文字,竟然是我崇拜的吴玠,十二年前我曾以吴玠吴磷兄弟为原型写过一部小说,可惜怕U盘容易丢,结果电脑被贼偷走,连带小说剧本都丢失了,如今竟然这样不期而遇,是这样的午后,这样的塬边,他是甘肃静宁人,以军功著世,残阳如血,照在将军身上,更显威武,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大散关啊,因为有了将军,金兵才不得入川。
久久的沉思,来回的摩挲,他是和岳飞一样,打的金兀术害怕啊!民族需要的英雄,热血浇铸的长河,是挺起的脊梁。愈搜集他的
有多少个午后能供人消磨?就在塬顶上,似乎天可举手唾得,油菜花的黄和柳树的绿一直包裹着,风吹来非常舒服,而牌楼的影子一直在延伸。在这一座座雕像前默哀,或叹息或敬仰,为他们或为自己,丰碑上镌刻着一行行小字。阁老党崇雅杜鹃失啼,很小就听老人讲党阁老的后人,把先人的福拿脚尖尖踢走了。党阁老也是一个悲剧人物,被清定为贰臣之列,也要是没有1644之变,恐怕他会流芳百世,人生没有假设,历史更不需要假设,要不是那场叛乱,他就一直大明的清官,忠心耿耿,世事难料,先叛大明,再叛大顺,降归大清,受易服之辱,其间屈辱无法言说,常听人说他免了萝卜贡的故事,百姓也念过他的好。又说桥镇蟠龙一带是龙脉,本来要出真龙天子的,可惜千阳桥镇之间岭挖断了,所以只出了个阁老,脉气全拔了。
又一个雕像让我久久地瞻仰,不能离开,他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诸葛丞相,也算一个悲剧人物吧,虽然生前非常荣耀,他一心扶持蜀汉,却到头来回天无力,卒于军中五丈原,又是宝鸡的天空下倒下的一个伟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操劳过度,六出祁山,亲力亲为,运命在天,非干人力,这样的安排,在同一个角落,都是默默的,也曾是参天大树,群木相较,才能成长巨木。
我说我要回塬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塬上?是原上吧。我说不,是塬上。然后就有疑疑惑惑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漫游,似乎在说,塬上是个什么东西呢?这样次数多了,就有人去百度,有人去查字典,查完
我对塬上是有感情的,这感情与生俱来。去乡愈远,年岁愈长,这感情愈浓厚。衣锦还乡是人生快事,“不敢问来人”的“近乡”者同样也怀着一腔思乡之情。写《情人》的杜拉斯晚年总结道,一个人转来转去,总走不出自己少年的记忆。而少年时代,大部分都和故乡连在一起,故乡成为少年记忆的背景和场地。
我爱塬上,不是说塬上一直笼罩在诗意的光环中。恰恰相反,在我的记忆里,大部分时候塬上是一个让城里人和川里人鄙薄的地方。捎带着鄙薄一下塬上人,秀一秀自己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我上高中的时候,自然是在县城里,县城呢,在塬下的川道里,因此就受到城里人和川里人的双重鄙薄。
高一刚开学,老师排座次,我的同桌是一个城里人,女生。她不知哪儿来的优越感,时时刻刻表现出对我的鄙视。一开始我觉得可能是我穷吧,她觉得摊上我这个服色黯淡的家伙很倒霉。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对所有的塬上人,不论男女良莠一概鄙视。原来她鄙视的不是哪个人,而是人的来处,是塬上。塬上在他们的嘴里叫山上,俨然未经开化的闭塞蛮荒之地。他们哪里知道,山和塬是截然不同两个概念呵!山,还在塬上之上呢。
我一直怀疑《白鹿原》里的“原”是否就是我们这儿的塬。白鹿原在陕西,说起来和我们这道塬也还有些渊源。陕西就是因为在这道塬的西边而得名。这道塬历史上叫陕塬,也有写作陕原的,是当年周公召公划陕而治的界线,历史上许多典故、成语,《诗经》里的一些篇章,都和这塬有着勾连。塬在河南省最西边,小时候老师指导学生
县境多山,百度上说其地貌大致南高北低,东峻西坦。我觉得这是局限于行政区划而言。其实,假以大局眼光瞭望,其地东、南、西基本都是山、塬、丘陵,只有北边靠近黄河南岸的地方是滩涂和平原,黄河对岸还是崇山峻岭。夹杂在各道塬、山之间狭长的平地,地理上称为川道,而居民习惯上称之为川里。在过去的年代里,川里人和城里人一样,他们是瞧不起塬上人的,更不用说山里人了。
瞧不起塬上人的人自然不知道塬上的好处,就好像瞧不起河南人的人对河南孤陋寡闻一样。十年之前开始,我每年都要到昆明呆上一两个月。刚到昆明的时候是夏天,气候宜人,跟塬上相似。我就去查昆明市的海拔资料,居然跟塬上差别不太大。昆明市的海拔1800多米,塬上的平均海拔在1000米以上,最高处是山峰,那是全县的制高点,大概也是1880多米吧。这样的地方四季分明,夏天凉爽宜人。我小的.时候农民们都住的窑洞,夏天睡觉时要盖厚厚的棉被。这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以为睡觉就必须盖被子。后来到武汉去读书,盛夏寝室里没空调,大家都裸体而卧,还不停地摇着扇子,我却习惯性地盖着被子,于是大家都笑。就不盖。可是不盖又睡不着,感觉哪儿都不对劲儿,最后还是盖上。迷迷糊糊一觉醒来,被子都湿乎乎的,满身的汗水跟刚冲完澡一样。于是特别地想念家乡,想念塬上。
塬上的东边是川道,西边也是。北边呢,沿着一条弯曲的公路一路向下,再下,一直下到底,就是县城和黄河,以及河边的滩涂、这自然算是川里了。往南呢,一条公路通向后山。后山在我们的语境里叫南山。小时候唱儿歌,有“钢红日头下大雨,南山下来个花花女”。老辈人说谜语,开口即是“南山下来一群雁,扑棱扑棱下个蛋”这样耳熟能详的传统节目,这样的谜语自然是不需要猜的,都知道谜底就是纺车纺线,纺车扑扑棱棱的声音和形貌,都让老人们联想到南山大雁归窝的情景,而那个蛋呢,自然就是纺出来的白色穗子了。
在塬上的人的生活中,南山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场地。衡量一个男孩是否勇敢勤谨,是看你是否能够进山挖药、砍柴,独当一面。及至成年,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标志,很可能就是你放下高中的课本,响应政府号召,到南山修建水库,替家庭分忧。及至现在,南山在塬上人的生活中依然不减当年的份量。旅游开发、林果和木材生产,春天挖药,秋天收获。上一趟南山是自豪的大事情。
南山对塬上人如此重要,连接南山和塬上的公路就更其重要了。公路不宽,大概可以两车并行吧。公路两侧都是果木树林,苹果梨子桃树杏树不一而足。春华秋实,煞是好看。公路不长,从北到南最多20公里塬就完了,就到了山根上,然后一路向南仰面上山。公路两侧错落着十几个村庄,一万多口人,是一个乡镇的建制。比起城市的喧哗,塬上的安静简直称得上世外桃源了!
这样一道底蕴厚重的塬,在塬上人眼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他们祖祖辈辈温良敦厚地在塬上生活和劳作,享受苍天赐予的幸福和安逸,也享受别人的鄙薄和眼色。不过,在他们心里,那些鄙薄和嘲笑,似乎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