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空阴霾,雁阵声声凄哀。每当秋风使劲的吹过那座红土梁,独自徘徊在那块熟悉的苜蓿地,凉风掠过我思念的每一根神经,有很多事不由自主的浮现于脑际无法删除,却引人哀伤。我习惯的去塬上漫步,想捡回童年丢失的梦,想拾坠童年忘却的记忆。时光留住那些过往的经历,满山遍野紫色的苜蓿花大肆夸张,争相怒放,那双三角脚板踩出来的童话连同乡野小曲飘荡在我的耳际,却留下一串串的孤独。
清贫如洗,饥肠辘辘的童年,光着脚丫跟在奶奶后边听奶奶哼着无字小曲,丈量着通往山塬苜蓿地的小径上。为了温饱奶奶用和自己的脚形相似却又比脚大十几倍的铁锨一掀一掀垦出并种植了山塬上那块紫花苜蓿,苜蓿是可再生草根植物,在野菜中属上品,即使现在的城里人也不乏视为餐桌列队一份。而那些年代却不是为了尝鲜,只为填饱肚子。奶奶的一双三角小脚丈量了整个饥饿时代,走出了属于自己独特的自给小路,那条路在每一个最需要接济的时候都留下我和奶奶身影,也收藏了奶奶饥荒年代饥饿的故事。记得每一次奶奶都要给我讲什么样的苜蓿不老不嫩不高不低最好吃,太老了煮不烂,太嫩了又会引起浮肿,太高的没营养,太低的`光合不够肚子胀······一家人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就靠这块苜蓿支撑着。因此,奶奶看着苜蓿嫩芽顶开春光,我也期盼新绿的希望,苦难与幸福在大地的胸膛瞬间交织,破土而出的那点绿意仿佛使山塬顿时托起无私壮美的脊梁,激动地泪水、饥饿的痛苦、幸福的向往在塬上蔓延。每天,奶奶都缀着我的小手费力的徘徊在那条通往山塬苜蓿地的蚯蚓般弯曲的羊肠小道上,奶奶老了,苜蓿也老了。奶奶说苜蓿花少了就要把苜蓿重新种植一下,来年会很鲜嫩,一家人的生计就有个添补,人,总要想法子活下去,活下去就要想法子。来年的新苜蓿扬着蓝紫相间的花,蜂蝶穿梭,香气扑鼻,我和奶奶望着小鸟、蜻蜓、花蝶回到久别重逢的盛宴,奶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涟漪。
上帝的镰刀把苜蓿和奶奶一起收割了,奶奶长眠于那块苜蓿地的正中央,奔走于寂寞与孤独的黑色睡眠中。我此刻看到了从诞生到死亡,看到了岁月的花言巧语,看到上苍空旷的大浩劫,看到了那些苜蓿花意味深长的悲哀。羊群归栏,雁阵哀鸣,奶奶就是一个象形文字,一生用朴实谱写着没有思想的思想,为诠释秋天的内容,把自己毫不犹豫地种进土壤去,奶奶的痛苦与幸福在塬上蔓延,慢慢地别人把她忘记在时光淹没的往事里。但奶奶掘垦种草、以求生存的油灯照亮了整个山塬,点燃远古的话题,打碎一个时代的疲惫和宁静,敲击山塬的风奏响死亡般的合唱是奶奶谱写的高高在上的墓志铭。
每逢节假日,尤其是清明节,我总是要去奶奶的墓前静静地、静静地、默默地、默默地······空旷的山塬上,所有的灵魂在大野漂泊,飞翔;望着干净的云朵,徐徐的思念飘落,遥望天堂的门庭,感念离去的背影,在迟迟间凝问遥远的距离,看着零乱的艾草又开始挣扎新绿,奶奶,被岁月如此般无情的收割去了。山塬空空旷旷,唯天空澄明净亮,我漂泊在秋天的山塬上,满目凄婉,凛冽的午夜响彻我思念的诗篇,但陈酿的语言被悲痛深深窖藏。风,悲怆的啸叫,缕历悲哀的伤痛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划破秋天的帷幕,让啼听者泪如秋雨,拥抱一种久违的恩情,如水晶玻璃般透明的脉管下,一丝阴云都会引起我澎湃的悲戚,无限感念顿穿时光的碎片,一个细小的情节悲伤得满脸泪流。坡上绿色正在绽放,黯淡与明媚交织流失的时光,轻轻落在滚烫的心上,纯洁我的心灵。洪荒的寒冷在飘呼的山风中蔓延,岁月的河床在山塬上行走,大地荒芜得像一首空洞虚无的诗。坐在奶奶的身边就是坐在慈祥的身边,奶奶思想的药剂是我的贫穷故事更加丰满,那些被秋雨淋湿的季节,被秋雨打湿的记忆,一并沐浴在雨季的哭泣中,泪水在童年的故事中流淌,悲壮的燃烧,所有的故事降临在故乡的山塬上。覆盖四野的群山像一匹马在嘶鸣,您的臂膀,您的田园,您的夕阳,您的气息和芳香,山塬沉醉于您的陈酒雄黄,我读懂了您灵魂中的哀怨和忧伤,孤独和向往,在重山之中射出光芒万丈。我真想掘地三尺挖出一大串的童话和故事伴我而行。
今夜,我在城市的角落,思念塬上孤独的奶奶,思念和着忧伤使劲的挤出钢筋混泥土的夹缝,声嘶力竭地阅读奶奶灵魂中曲折的哀怨和悲怆、无奈和坚强,我含泪的目光把一束哀伤深深地种在山塬上。
作者简介:姚志忠,男,汉族,教师,宁夏西吉人。系中华文艺学会会员,文学评论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华文艺》、《宁夏日报》、《固原日报》等国内十余家报刊发表论文、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等作品百余篇(首)二等奖、优秀奖。小说《主任故事会》(组作品)散文《故乡情》、《飘零的情愫》分别获奖。
那是一条留在心里的水渠,汪汪的清水,长年不枯。水渠两岸的钻天杨,像列队战士,齐整排列。茂密的水草上,彩蝶飞舞,蜻蜓嬉水……时过境迁,改革开放三十年,工业化强劲的脚步,已使我记忆里的故乡,面目全非,更不用说那满渠的肥鱼、鲜虾、彩蝶、蜻蜓……磨渠的身影,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可它却永久定格在我生命的长河里!磨渠带给我家乡的好处是很多的,其名称的来历,就是因为这些好处的存在。在它蜿蜒如藤的身躯上,散挂着三盘水吹石磨,一个碾米坊,家乡的老少都称它为磨渠。三个磨坊,有二盘是卧式水轮,有一盘为立式水轮。因为那个年代,家乡无电的缘故,它就承载了方圆几十里,十几个村庄的男女老少吃面、碾米的功能。因为有它,既能碾米磨面、灌溉农田,还可浆洗衣裳、掏米洗菜,因此,我们村的年轻人,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订娶媳妇的彩礼,也比旱塬上要少许多。它,就像一条长年不枯的常青藤,绕村而过。村子里的老少,因为有它的浆洗和滋润,光鲜照人……
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清水河到了枯水期,农人也进入了农闲季节,不知从哪一辈开始约定下的规矩,这一天破堤放水,修埝、清渠、锻石磨子,修水轮机。全村的精壮劳力,木匠、石匠,一齐上渠,赶天黑要让磨子全转起来。因为它是方圆上万口人米和面的依赖。这一天,最欢实的就是我们这群生长在河边的孩子们,背篓、拌笼、水桶、脸盆,凡是能抓鱼,装鱼的家什,前一天就全部收拾停当。大清早,披着清晨的暮色,大队长一声号令,水埝被搬开一个口子,磨渠的水就象脱缰的野马泻向清水河河道里,躲藏在磨渠里的水草中、石缝里、浅水滩中的各种鱼,比如梭子、金鲤、黄鳝等,都欢跳起来。还有最欢实的大咀鲶鱼,活蹦乱跳;螃蟹横行,青虾乱蹦……此刻,这群顽童卷起裤腿,蜂涌而上,欢呼声、争吵声、大人们的吆骂声,顿时汇成一片。最为热闹的就属水磨轮窝子里了,在大人们的号子声中,巨大的水轮被抬出磨窝子,眼尖手快的伙伴们,从大人们的缝隙里、裤裆下,一涌而上,满盆、满笼的肥鲫鱼、大螃蟹,随着欢呼声被倒入背篓里、水桶中……
夜幕缓缓降临,整个村庄,已笼罩在四起的炊烟里,大人们洗净脚手,伸展着一身的疲惫,点一锅旱烟解乏,有的站在渠边,有的靠在树上,脸上满挂按时完工的笑意,欣赏着一天的劳动成果。随着堤埝的合拢声,满渠清澈的水流,顺着畅通的磨渠奔涌而下,强劲的水流,贯入木板制成的磨槽,吹动巨大的水轮。磨坊里,传出清脆顺耳的咣当声……
此刻,我们这群水边顽童,在爹娘的呼喊和叫骂声中,才依依不舍地,背起一天的胜利成果,欢呼着,打闹着,望着袅袅的炊烟,各自归家!
离我家六里处有一条河,叫王河,乡亲们习惯称呼它清水河。这条河包含了我童年所有的乐趣,也承载了父辈人无尽的艰难。
清水河自它的源头官山水库一路曲曲折折,湍流而下,每到一个急转弯总要溅起几个小浪花,然后继续顺势而下。河水清浅,时有小鱼游来游去,螃蟹在石头缝里探头探脑,又横着身子迅速钻进淤泥里。蜻蜓立在冒出水面的枯草上,翅膀振动的价响,经常会有青蛙“咕咚”一声跳进水里。一条水蛇浮出水面,划出长长的一道波纹。
这里是我和小伙伴们嬉戏的天堂,也是老人们津津乐道的地方。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的父辈们便开始从这里搬迁到塬上,散居在山顶的各个窑洞里。由于生活困窘,自然环境恶劣,自己打的水窖一旦遇上干旱,老天爷也不再眷顾怜悯,吃水成为大家迫在眉睫的头等大事。村民们自发组织,携老扶幼,带上脸盆、水壶和水桶,沿着他们曾经迁徙的足迹到清水河取水。
清水河下游有一口泉,泉水从石头之中渗出,经年累月汇聚而成。泉水清甜沁脾,如天山瑶池圣水,因稀少而宝贵。人们便将泉水用石头围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日夜轮流照看,防止人为破坏,或者被野兽踩踏。听老人说,这口泉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救活了许多人的'命。
泉水附近有一处石滩,石头被来客走的光滑,于是成为天然的歇息地。每到这里来洗衣服的妇女,一阵忙碌后,将衣服晾晒在河边小树上,或者柴草上后,会坐在这片石滩上歇歇脚,或者干脆仰天躺下,听着汩汩地流水声,一身倦怠随之而去。
尽管到了我们这一代,吃水早已不是问题,也不用再来这里洗衣服;但是,清水河带给我们的感动依然在继续。每当夏季来临,我便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提着水桶来这里抓鱼捉螃蟹。我不吃肉,所以抓来的鱼和螃蟹拿回家找个盆子盛满水养着,一放学便跑回家端出来欣赏,会为了它们满院子挖蚯蚓。
清水河的鱼不多,上游有一处小瀑布,偶尔会有大鱼从水库冲下来,如果哪天兴趣陡来,一定会和小伙伴去那里。挽起裤脚,俯下身子,捞金子一般。螃蟹最多了,虽然个头不大,但数量惊人,随便一块浅水里的石头下都藏匿着。你得小心翼翼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开石头,看准目标,飞快捕捉。最好一把将它紧紧攥在手心,握紧拳头,否则就会有被蟹钳夹伤手指的危险。
朋友捉了不少,回到家自己下锅煎炸,我不敢吃,只能看他吃得起劲,嘴里不时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
现在回想起来,这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时间不停地向前走,走着走着一切都变了。清水河养育过的人们早已脱贫致富,过上了幸福生活;曾经在它身旁嬉闹过的孩子们也已长大,唯有它自己还在一片杂草包围下涓涓流去。也许,清水河永远会被后来者遗忘,但那些曾经受到它恩惠,享受过它带来童年乐趣的人们,永远不会忘却。